皓月当空,银光透过林间繁密的枝叶温柔的散落在宛星、墨月身上,此时已是夜半,墨月仰卧遥望着树枝遮掩中的明月,心潮澎湃,久久难眠,身边宛星鼻息沉沉,已然睡去。墨月脑中不断浮现与宛星、萧英相处的情形,一时伤痛萧英的逝去,一时怜惜宛星的孤苦,忽一转念,又思及自己身世未明,记忆空白,不由亦有些暗自神伤,只觉世上之事,实难如意,诸般困扰,一时纷至,令他大感头痛,辗转难眠之下,索性轻轻起身,看了一眼犹在沉睡的宛星,向密林深处缓缓踱去。墨月担心宛星有失,亦不敢走远,只行至树木稀疏之处,得以毫无遮拦地仰望明月便停了下来。
墨月仰望着有如冰盘般的明月,突然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觉浮上心头,仿佛很久以前,他也曾如此的仰望宛如今昔的明月,似乎这圆月触动了他思绪深处已被他遗忘的某点,这让墨月激动得心跳骤然加剧,他强自按捺心中惊喜,收摄心神想抓住那丝若隐若现的记忆。
然而就在墨月集中精神去回忆时,胸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灼痛,仿佛一柄炙热的利剑突然刺入心脏一般,使得他忍不住低声闷哼一声,同时身躯不自主地痉挛颤动起来,不但如此,胸中的灼痛还在不断加剧扩散,很快蔓延到全身每一寸肌肤、经脉、骨骼,使得他有如置身炼狱一般。墨月大骇之下,强忍痛楚试图运转真气,却发现经脉之中空荡荡的,一丝真气也凝聚不起来,极度痛苦、恐惧之中,他脑中闪过“宛星,救我”的念头,张口欲呼,却已蓦然失去了神志。
宛星熟睡之中,忽被幻雪焦急的叫声惊醒,心中一凛,忙习惯地伸手去抓墨月,却意外落空,心中大惊,此时耳边传来一阵仿佛野兽般疯狂痛苦的嘶叫,似乎就在自己不远之处,心中惊骇一颤,急叫道:“墨月!”起身便向声音传出之处奔去,幻雪随后紧跟。宛星只道密林之中忽有野兽出没,必是墨月发觉前去搏杀,却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这般情形。只见墨月倒在地上,身躯宛如承受不可忍受的痛楚般不断痉挛扭动,双手紧紧抱头,口中发出痛苦之极的呻吟。宛星惊骇至极,不及思索,扑向墨月,焦急道:“墨月,怎么回事,你莫吓我!”
宛星想抓住墨月的双手安抚他,不料刚一触及墨月的肌肤,就觉一阵异常的灼热,同时墨月就如疯了一般,蛮横地推开宛星。宛星一个不妨,娇躯猛然撞到树上,只觉背心一阵剧痛,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但她极力忍住痛楚,知墨月此番异常定是发生重大变故,再次接近墨月,强自镇定,安抚地温柔道:“墨月,我是宛星,你看看我呀。”她颤抖地伸出小手,试图去触碰墨月的脸颊。
墨月原本俊秀的面庞已然赤红扭曲,双目也是充血通红,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优雅,竟已然变成了可怕的野兽一般,对一切靠近他的东西全部充满敌意,开始攻击。宛星的小手刚要碰到墨月的脸,忽觉手上一阵剧痛,宛星大骇之下急忙缩手,低头一看,晶莹粉白的手背上竟被墨月抓出数道血痕,宛星急痛攻心,几欲晕去。就在宛星五内如焚,无计可施之际,忽觉幻雪在自己足边急切地低吼,同时用爪子不断牵扯她的衣襟。宛星低头一看,见幻雪口中衔着一条长长的白练,正是母亲柳飘云真灵所寄的白练!宛星在万般焦急之中忽的生出一丝希望,伸手将白练接过。可她虽听墨月说起那晚白练的无比威力,但自己却无一点记忆,连如何引动身体中的灵力也全然不知,不由急得粉面通红,满身汗水。她见墨月仍在地上翻滚不已,痛苦至极地嘶叫,情急之下,胸口一阵热痛,竟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这时忽觉额心亦是一阵热痛,一股力量仿佛觉醒般涌动起来。
宛星心中大喜,微微稳定心神,慢慢将这股力量引至全身经脉,再缓缓注入白练之中。白练顿时发出微光,如有了生命一般舞动起来。宛星强自镇定心神,不断向白练中注入灵力,白练舞动更急,光芒更盛。宛星纤手微扬,感觉白练如有灵性般随自己手臂而动,心中更是稳定了几分,已能静心思索。见墨月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挣扎,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决定先用白练将他捆住,再做打算。宛星打定主意,手臂将白练甩出,向墨月身上缠去。本来她还担心墨月修为甚是了得,白练不能轻易将他缠住,心中甚是忐忑,却见墨月象武功全无一般,虽然拼命挣扎,但片刻就被白练牢牢捆住,除头部可动之外,身躯四肢尽在白练缠绕之中,宛星心下稍安,急步向墨月走去。
墨月被白练所缚,身躯不能转侧,但痛苦之状丝毫未减,口中仍是痛苦呻吟,宛星轻抚墨月脸颊,只觉触手灼热异常,仿佛血液正在沸腾一般,而墨月双目赤红,根本如不识宛星一般,只是躲闪她的触碰。宛星不由又是一阵大急,惶声询问墨月如何不适,墨月只是呻吟嘶叫。宛星一时心中毫无办法,泪水终于夺眶涌出,再难控制,抱住墨月放声大哭起来,忽觉肩头一阵剧痛,不由痛哼一声,娇躯一震,转头看时,却见墨月四肢虽不能动,但头项仍是活动自如,竟然张口咬住了宛星肩头!
宛星惊痛之下,欲推开墨月,不想墨月牢牢咬住不放,而且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竟在吸吮宛星的鲜血!宛星大骇之余,心中反而平静,凄声道:“墨月若死,宛星又怎能独活,今晚我们死在一起,倒也欢喜。墨月,宛星与你生死同在,墨月……”她不再挣扎,任凭墨月咬啮吸吮自己肩头,只是紧紧抱住他,口中喃喃念着墨月的名字,只觉心中又是凄苦,又是甜蜜。
就在宛星身心俱疲,神志已将昏迷之时,依稀看到幻雪雪白的身影略过,它正对墨月喷出一团紫气,墨月牙关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肩头,耳边模糊听到幻雪焦急的呜呜叫声,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宛星醒来之时,已是次日清晨,她感觉到幻雪正用小巧的舌头不断轻舔她的脸颊,耳边亦听到幻雪呜呜的低吼。宛星微微睁开双眼,只觉阳光甚是刺目,不禁抬手去挡,却觉肩头一阵疼痛,不由微微皱眉,随即回忆起昨晚之事,心中只有墨月一个念头,不顾肩头痛楚,忙翻身坐了起来,四下寻找墨月。却见墨月就在自己身旁,白练仍然缠住他全身,双目紧闭,面色似已恢复如常,呼吸亦甚平稳,只是尚未苏醒。
宛星伸手轻抚墨月面颊,只觉触手微凉,昨晚那奇异的灼热已然退去,心下稍安,微一犹豫,伸手去解缠住墨月的白练,不料白练缠绕甚紧,一时难以解开。宛星先是有些急躁,随即暗骂自己愚笨,白练本是自己用灵力控制捆住墨月的,此时竟不知再用灵力。思至此放开双手,集中心神,意念聚至额心,感到灵力的涌动后,再握住白练,心念微转,纤手轻抖白练,白练果然自己从墨月身上松开,柔顺的垂到自己身前。宛星不及感受初用灵力的喜悦,只是蹲下身去,扶起墨月,轻声呼唤。墨月一时未有反应,宛星忽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依稀记得幻雪用紫气令墨月昏迷,自己这般呼唤自然不能将他唤醒,于是握住墨月双手,欲用灵力驱除紫气。不想她还未及凝聚灵力,墨月竟然微微一动,似要醒来。宛星不由甚是吃惊,她曾听墨月提起,紫气非灵力不能驱除,墨月此时竟能自己清醒,莫非他也身具灵力,但自己又从未感觉到,不由疑惑的看了一眼幻雪,似是怀疑它紫气的效果。
幻雪眨着一对紫眸,似乎也甚是奇怪,仿佛道:“怪哉!想我幻雪的紫气夺魄百试百验,今日竟会在墨月这小子身上失效,让我在主人面前丢脸,着实可恼!”宛星无暇思索此中原由,只是低头关切地注视墨月。
墨月果然缓缓睁开双目,眼前是宛星关切焦急的目光,他只觉周身酸楚,微一凝神,昨晚经过立时浮现。他伸展四肢,坐了起来,歉然对宛星道:“宛星,昨晚我……只怕吓到你了!”宛星见墨月神志清醒,恢复如常,心下顿宽,怔怔看了墨月片刻,突然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墨月忙伸臂搂住宛星,用手轻拍宛星后背,柔声安慰,目光转动,却骇然看到宛星肩头大片血迹,心中惊痛道:“宛星,你怎会受伤了?”宛星忙停了哭泣,离开墨月怀抱,用手掩住伤口,低声故作轻松道:“没事,不小心,被,被,被树枝划伤的。”
墨月见宛星神色异样,心中自是不信,拉开她掩住伤口的手,轻轻解开她肩头衣服,见宛星纤细的肩膀上赫然是两排利齿所啮的伤口,鲜血已然凝固,仍可看出伤口甚深,几可见骨,不由心中一颤,面色顿变,骇然道:“怎会如此?!这哪里是树枝划伤,分明是被野兽所撕咬的伤口!宛星,快说,出了何事?”宛星听墨月道被野兽咬伤,只觉心中一颤,目光四顾,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去,她生怕墨月得知真相,心中内疚难过,口中含糊道:“啊,是呀,就是野兽,是一只……”她眼光忽然看到幻雪,目中一亮,接下去道:“是了,就是被幻雪这只野兽所伤,对,就是幻雪!”
幻雪看到墨月猛然转头,两道几欲杀“狐”的目光狠狠盯住它,吓得它急切呜呜叫了两声,想表示冤枉,又一转头,却看到宛星哀求的眼神,紫眸中只能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收尾垂头,表现出一副认罪的样子。唉,天地灵兽转眼就成了野兽!宛星心中暗舒一口长气,见墨月探手就想抓过幻雪教训一番,忙拦住他道:“墨月,你莫生气,其实幻雪也不是故意的,它……”
墨月再次狠狠瞪了一眼幻雪,伸手取出金疮药,轻轻为宛星敷上,一面柔声怜惜道:“可还痛么?”宛星默默摇头。墨月为宛星敷好伤药,心中又现疑虑,不由抬头凝视宛星,目中现出疑惑之色。宛星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口中嗫嚅,却说不出什么。墨月见此,心中更肯定了几分,用手将宛星的头转过,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宛星,你莫骗我,难道墨月在你心中也算不得亲人,也要隐瞒么?”宛星听墨月语中微含责备,最后一句更颇有凄楚之意,不由心中一阵酸痛,急道:“墨月,我…..”双目一红,泪珠又欲流出。
墨月见宛星情急,知自己语气重了,面色登时柔和下来,柔声道:“宛星,我只是心痛你受伤,看此伤口如此巨大,怎会是幻雪所伤?况且幻雪是天地灵兽,怎会随便攻击主人?”幻雪在一旁登时神奇活现地昂首摇尾,野兽之名终于澄清!哼!明明凶手就是你呀,还假装什么无辜?
墨月一面细细审视宛星的伤口,一面怀疑道:“看这伤口怎么却像被人咬伤,难道……”忽觉宛星娇躯一颤,墨月的心也是一颤,他忽然发现自己胸口衣襟上几滴微现暗红的血痕,只觉触目惊心,再看宛星慌张的神色,心中登时明了,颤声道:“难道,难道竟是我伤了你么?”宛星娇躯又是一震,惶声道:“不,不是,是,幻雪,是……”声音在墨月痛苦目光逼视之下,越来越是无力。同时墨月又感到口中一缕淡淡的血腥气,抬手一拭唇边,指上赫然是些微红色的粉末,分明是血液凝固而成。此时墨月全然明了,心中重重一痛,伸臂搂住宛星,沉声痛惜道:“宛星,竟是我伤了你,我真该死,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可我……”声音一时有些哽咽了。
宛星的泪已然狂涌而下,哭道:“墨月,你莫要自责,是我没用,我看你那么痛苦,却帮不了你!”二人相拥而泣,两颗幼小而悲伤的心也紧紧靠在了一起。
良久,二人渐渐平静了下来,宛星轻轻离开墨月的怀抱,低声问道:“墨月,昨晚因何突发怪病,着实将我吓坏了!”宛星目中是深有余悸的惧色。墨月摇头叹道:“我也不知为何?我只是睡不着随意走走,不想突觉胸中一阵灼热,然后就失了神志。”随即语声又转黯然,道:“只没想到竟伤了你!”
宛星听他又有自责之意,忙接口道:“那是你已神志全失,是我鲁莽了。墨月,难道你在此之前竟毫无异状么?”墨月微一沉思,皱眉道:“只是那时,我仰望明月,只觉忽然想到什么,正要努力深思,就……”宛星沉吟道:“莫非你的怪病,竟和你失去的记忆有关么?”墨月面带忧色黯然道:“我只是担心若以后时时发起病来……宛星,我不能再伤害你!”
宛星见墨月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之余,又觉歉然,道:“墨月,对不起!我太忽略你的感受了。我只想着自己家破人亡,孤苦伶仃,你又何尝不是呢?至少我还能感受到爹娘的疼爱,而你却连回忆都没有。墨月,你怪不怪我太自私?”墨月微笑摇头道:“我怎会怪你?与你和萧伯父相伴的日子已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宛星感动得一时无言,只是深深用感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二人收拾好行囊,再次上路。宛星心急墨月怪病,执意要前往市镇寻找名医为他治病。墨月虽担心泄露行迹,但一时又拗不过宛星,亦怕自己不知何时又发起病来,伤害宛星,便也答应了。宛星因初会运用灵力,心中甚喜,不免向墨月诸多炫耀。墨月见宛星丧父之后,初露喜色,也觉甚为欣慰,不断鼓励宛星,忽想到萧英交给他们的包袱中似乎有一本宛星母亲的心法,当时宛星悲恸欲绝,墨月怕再添她伤感,并未当时就给她,此时应是拿给她的时候了。
果然,宛星接过心法极为高兴,反复翻阅,见里面记载了各种灵力运用之法,还有很多凭借灵力施展的咒语,更有一套配合白练的翔云霜电舞,此时宛星才知道白练原来唤作天云锦。宛星一时兴奋得粉面绯红,一扫往日的黯然悲伤之容,墨月见状也甚为欢喜。忽听宛星又兴奋道:“墨月,你看!”墨月只道她又发现什么奇特的练功之法,只是淡然笑道:“宛星,不要总是大惊小怪,怎没有一点女儿家沉静含蓄之态?”宛星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倒够沉静含蓄,十足的像个女孩!”墨月苦笑不语,心中暗自高兴宛星摆脱悲伤,恢复往日活泼。宛星拉着墨月手臂,兴奋道:“发什么呆?你快看看这里!”墨月依言向心法上看去,却见宛星纤手指着书上一行娟秀小字“梦回心法”!
墨月惑然道:“这有何奇异之处?值你这般兴奋?”宛星有些得意地笑道:“你当然不知有何异处?据此书中道,这梦回心法是一种可以通过灵力进入一个人记忆深处,探知他所有记忆的方法,而且能让被施咒者像做梦般将往事一一在脑中重现……”说道这里,她便停下来,笑着看墨月的反应。
墨月听得宛星所言,面上亦现兴奋之色,颤声惊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恢复记忆么?”宛星见墨月兴奋异常,心中顿起促狭之心,故意犹豫道:“这个么,就要看本小姐愿不愿意了,也要看墨月你的表现了!”墨月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个宛星,竟敢要挟我,今日若不给你些教训,只怕日后就越发猖狂了!”探指向宛星小腰旁最怕痒之处点去,宛星娇笑着闪开,向前逃去,墨月随后紧追。
墨月轻功何等高妙,微微纵身,便到了宛星身前,张开双臂,微笑着等待她。果见宛星一个收步不及,惊呼一声撞入墨月怀中,墨月笑着将她搂紧,道:“这下看你往哪里逃?”宛星挣了几下,自是无法挣开,娇嗔道:“就会用轻功欺人家!”
墨月见宛星因兴奋、奔走致粉面绯红,在艳阳照射之下,晶莹如玉,异彩照人,心中顿起惊艳之感,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宛星见墨月无语,只是愣愣盯着自己,不由一阵娇羞,轻轻一擂墨月肩头,挣脱了墨月怀抱,低声嗔道:“傻瓜!”声音微颤,似是不胜娇羞,心中却欢喜异常。墨月这才回神,亦觉甚是尴尬,不由玉面一红,想说些什么,却实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一时无语。
就在二人尴尬无语之时,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呼喝之声,还夹杂着野兽怒吼。二人顿时找到借口般,互视一眼,同声道:“去看看!”此言一出,彼此都觉好笑,不由相视大笑,尴尬之气一扫而光。墨月挽住宛星纤腰,一提真气,道:“走!”极快地向声音发出之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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