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阿古丽家, 林萱提着裙子往前走。
转角处不知谁家种了美人蕉,开满小小庭院,叶满丛深殷红似火。
前世, 林萱的青鸾宫也种下不少红蕉。那时候裴云瑾总是很忙,她无聊的时候, 就静静坐在窗前,看雨水打落在芭蕉叶上,聚满又滴落。
她最喜欢雨停后,看那芭蕉叶上晶莹剔透的雨水, 仿若坠在绿叶上的一颗颗宝石。
这里的美人蕉开得很好, 比从前养在她宫里的那些还要好,美人蕉是南方植物, 很难在北方盛开, 可见这里的主人是懂花之人, 为了养花, 费了不少苦心。
刚见了好朋友, 又看见美丽的花, 林萱心情很好,便不自觉在这里停了下来。
昨夜裴云瑾闹了她一整晚, 今早又急急忙忙催她起来, 她只走了几步就觉得很累,浑身酸软乏力,只想赶紧回到马车上。
这会儿,她在阳光下偶然遇见美景, 像是一场奇遇。
暖暖的风吹来, 林萱身上的疲惫忽然消失,从内到外, 舒坦极了。
她闭上眼睛,闻着阵阵花香,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直到她因昨夜使用过度而略微红肿的手心被人握住,手腕上的酸疼加剧,鼻尖有多了些许伽南香的味道,才猛然从惬意的情绪里惊醒,一睁开眼,红妆翠袖皆不见,只有白色的锦缎挡住了视线。
林萱的疲惫瞬间消失殆尽,抬头,看见那凉薄的桃花唇瓣微微弯起来,一双黑眸似笑非笑的看她。
裴云瑾伸手在她唇上碰了碰,指着外面的街道,说:“困了就去马车上睡。”
焦红碧叶中,他一身白衣,正好立在她身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萱心跳漏了一拍,她佯装镇定的转身,朝前走去,不想被裴云瑾看出来什么。
隐隐约约的伽南香勾起她心里安稳不定的情愫,一时想要扑到他怀里仔细去闻那个味道,一时又觉得应该远远逃开。
她有点开心,因为她发现自己还会为男人的美色而心动,就好像死去多时的心脏在胸腔里重新跳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又很悲伤,因为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她还是不长记性,会为同一个男人而心动。
哪怕心中很想靠近,理智却命令她远远逃开。
裴云瑾时时刻刻在注意她的感受,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变化。
可他还没从喜悦震惊里回过神来,就看见林萱因为走太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裴云瑾连忙将她拉住,林萱受到力气的牵扯,正好扑进了他的怀里。
恬淡的伽南香扑了满鼻,叫嚣不停的身体得到了它想要的,终于肯安宁片刻,理智却又占了上风,命令她赶紧推开裴云瑾,最好扇他一巴掌。
林萱白净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红晕,她双手抵在裴云瑾的胸口,正要推开他,却被裴云瑾摁住了后脑勺,将她禁锢在他的胸口。
“见到了阿古丽,你应该很开心,那我是不是应该得到些许奖赏?”裴云瑾说话时,带着伽南香的温热气息,就在林萱的耳畔吹拂。
林萱双手用力地推,可是他的胸口好似铜墙铁壁,根本推不动。
她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推不动?一定是裴云瑾暗暗使了劲。
林萱推了他几下,筋疲力竭,索性放弃,靠在他怀里喘气。
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见了“咚咚咚”的声音。
她的脸更加滚烫起来。
慢慢的,那“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响,有他的,也有她的。两人的心跳渐渐合二为一,她开始分不清,那“咚咚咚”的声音底是谁的心跳。
裴云瑾每日下了值,就穿一身林萱喜欢的白色,从前最讨厌别人在意他的容貌,更讨厌别人因他的容貌而忽略他的本领。如今,他纵有万般本领也使不出来。在林萱这里,最管用的,居然还是美人计。
“我透不过气!”林萱小声说。
裴云瑾只好,松开她,让她透气。
“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林萱眼中似是有愤怒之意,但她却逃不过裴云瑾那双火眼金睛,仔细看,她的愤怒里藏着娇羞。
这些变化让他太过开心。
明媚的阳光将她的容貌映照得娇艳近妖,见她抬眸盈盈一笑,理智瞬间瓦解,他低头,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我现在伤口疼,很难受,让我抱抱你吧,只要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不疼了。”
只是抱一抱还好,可他得寸进尺,又将脸凑了过来。
司马诏之心若揭。
林萱猜他是故意装可怜,被他气死,刚才冒出来的那点旖旎之心当然无存,一双圆圆的杏眸怒目而视:“你这人怎么总是不顾别人的想法,我都说了不喜欢这样,你还一意孤行!”
裴云瑾蒙上一层缥飘渺缈的笑意,林萱终于再次对他生气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朝气蓬勃的“生气”和死气沉沉的“生气”非常不同。林萱毫无抵抗的“生气”,只让他心疼。
现在这种类似于算旧账的生气,简直让他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最喜欢林萱生气时跟他“撒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带她来见阿古丽是来对了。
裴云瑾此刻的心情犹如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看见绿洲,前方有一汪澄清的湖泊在向他招手,他看见了希望,浑身充满力量。
“你骂的对,我以后会好好改掉这个毛病。”
林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心里觉得哪儿不对,然后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神采飞扬的自己,
这一瞬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往已经释怀的种种前尘往事,突然化作了满腔的委屈,在她胸腔里汹涌膨胀,不断溢出,她再次质问道:“那天晚上,我明明是在等大将军。你却突然闯入我的草樱小栈,硬说我是在等你。后来,你还不顾我的意愿,伸手捏我的——”
当时真的太疼了,疼得她已经不想回忆。
其实跟邧帝和吕守一伤害过她的那些事相比,裴云瑾让她承受的这点委屈根本微不足道。可是现在看到他这张脸,林萱后知后觉的开始委屈起来,那一夜的担惊受怕和说不尽的委屈,通通浮现在心底。
“这些都罢了,你还强迫我带上那个玉镯。”林萱看着他,既愤怒,又委屈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敢喜欢你,却故意诱骗我带上那个镯子,还说不喜欢可以随便扔在某个地方。可我真的送给惠兰,你又跟我生气,还故意吓我,说要一辈子把我囚禁在那个宅子里。我当时还没有恢复记忆,胆小得要命,被你吓了之后,为了讨好你,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
“可你还是不知足,日日等着揪出我的错误,好借机会‘惩罚’我?可是我真的做错了吗?我没有。你只是想找个机会来控制我,惩罚我,想诱哄着我来讨好你。可我又不是你的奴婢,我也是个人啊,我也需要被人讨好,被人尊重,被人真心诚意的喜欢。在你这里,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种感受!所以我才要嫁给阳蒙,因为他让我知道,我是值得被爱的。可是你呢?你只让我觉得自己好可怜。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哪里!除了这张脸,你还喜欢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无数次想要毁了这张脸,看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林萱说着说着,眼泪冒了出来,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发抖。
“萱儿。”裴云瑾嗓子干哑,着林萱一桩桩的数落,他心头生出无尽悔意,喉间的苦涩堵得呼吸艰难。
裴云瑾将头埋在她头间,心痛地忏悔:“我错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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