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哼一声,指节在龙椅上叩出沉闷的声响,“如此这般,倒也无趣。”
文武百官皆屏息垂首,冷汗浸湿朝服。谁都明白镇南王今夜已触怒天颜,若不付出代价,定难平息圣怒。
程慎之思绪飞转,忽而侧首望向身后呆若木鸡的时鸿。他狠心咬破舌尖,在心底暗道一声“得罪”,随即扬声道:
“陛下棋艺高超,臣等望尘莫及。今日陛下和娘娘心情烦闷,想来是宫中娱乐太过文雅,难振兴致所致。”
“臣愿与时鸿将军真剑相搏,请诸位同僚击鼓助威,也好让陛下领略真正的沙场风采。”
“况且……”他将头埋得更低,“臣与时将军素有旧怨未解,还请陛下成全!”
殿内群臣闻言,紧绷的身躯皆是一松。若是圣上准了这比武之情,之前那以人为棋的荒唐剧,便可就此收场。
“哦?”皇帝挑眉,“爱卿与时鸿将军当年并肩御敌,竟还有这般恩怨?”
“陛下,”那曜妃柔弱无骨地靠上御座,染了蔻丹的鲜红指尖抚过皇帝龙袍,“镇南王既主动请战,您何不成全?”
“那呆板棋局,怎比得上真剑对决精彩?”她眼波流转,朱唇轻启:“臣妾……也期待得紧呢。”
温香软玉入耳,皇帝心底的戾气渐消几分。他抬眼扫向武将之列,时鸿呆立原地,瞠目结舌,惊恐地指向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早知道得罪了程慎之这杀神没有好果子吃,却也没想到会给他这么一个在殿前出头的“惊喜”啊?
程慎之始终垂首,叫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皇帝略加思索,忽觉这提议甚妙。群臣进谏之下,那棋局本就难以为继,不如顺势而下,既全了颜面,又能好生敲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镇南王。
“既然爱妃想看,便依镇南王所言。”皇帝慵懒抬手,“时鸿将军,你可有异议?”
时鸿喉结剧烈滚动,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滴落,猛砸在金砖上摔成四散的水花。他硬着头皮抱拳,嗓音沙哑:
“臣,遵旨。”
曜妃红唇微扬,眼尾掠过一丝满意之色。不管这镇南王是真看破她的心思还是误打误撞,这个提议都深得她心。
裹金盘龙柱间,两道身影持剑而立。玄铁剑刃在烛台火光下,投射出瘆人的冷光。
文武百官退至四周,在大殿中央围出方圆空地。皇帝搂着曜妃纤腰,居高临下立于御座前。
程慎之手腕轻转,挽了个剑花,朝服广袖在剑风中猎猎作响。他执剑平举朝着时鸿示意,“请。”
兵刃相击之声骤起,长剑碰撞迸出刺目寒光,程慎之转身挥剑,剑锋直指时鸿膝盖。时鸿骤然闪避,却发现剑尖触及外袍时,力道已然卸去七成。
时鸿瞳孔微缩,当即会意,暴喝一声佯作力拔山河之势,剑刃却只是堪堪擦过程慎之的袖口。
不过数息时间,二人已在殿中过了三十余招。
剑刃相击迸发的白光此起彼伏,晃得人眼花。两道身影交错间快若惊鸿,朝服被划开数道裂口,却始终未见血光。
文武百官屏息凝神,几个武将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时厉东在一旁暗暗颔首,若是不论场合,这确是场难得的剑术较量。
程慎之剑锋斜挑,余光扫过御座。皇帝面沉如水,见时鸿落了下风时,眉宇间竟透出几分不耐。
电光石火间,玄铁剑擦着时鸿耳际掠过,程慎之压低嗓音快语道:
“抬腕,上挑!”
时鸿意识紧绷,尚未回神,手腕已本能地随声而起。
剑尖刺入血肉的滞涩感,顺着剑柄一路传来,他恍然警觉不对,却见那猩红血色已在深红朝服上晕开。
“好!极好!”皇帝抚掌大笑,金銮殿中顿时回荡突兀的喝彩。
“镇南王!”几位文官失声惊呼,欲要上前,却被身旁同僚死死拉住衣袖。
“你……”时鸿僵立原地,鲜血顺着剑身滴落。紧盯着程慎之胸前的伤口,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话。
他是自幼习武之人,怎会不知手中力道。方才分明是程慎之主动迎上半寸,让本该擦过的剑尖直入胸口。
胜负已分。
程慎之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腥甜。长剑脱手坠地,在金砖上撞出清脆声响。
“咳咳咳……”猛咳几声,程慎之单膝跪下去,捂住伤处猛烈喘息。一旁的时鸿如梦初醒,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搀扶,却在触到程慎之浸湿的衣料时浑身僵住。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