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便上了二楼的雅间, 翻看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账册,盈利竟是颇为可观。正凝神细看,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小姐, ”伙计的声音透着点迟疑,“武兴侯府的赵小姐在外求见。”
赵如萱?
孟令窈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万万没想到,回京后第一个来找她的人会她。
“请她进来。”
不多时, 门从外头推开, 赵如萱走了进来。
孟令窈眼中掠过些许讶异。她记忆里,赵如萱一向张扬得像团火焰似的, 不管不顾地四处烧, 现在这团火却不知被哪盆水浇得只剩下摇摇欲坠的一点火苗,眉眼间那股飞扬的神采几乎消失殆尽。
“孟令窈,你终于回来了。”她声音低低的, 带出一股子茫然。
孟令窈在心中略一推算, 若她记得不错,赵如萱与三皇子的婚期应是很近了。她明显爱极了三皇子,如今怎的露出这般憔悴模样?
孟令窈放下笔,直言不讳, “赵小姐不是将要成亲了么?怎是这副形容?”
赵如萱蔫蔫地抬眼看她,“如今这般光景,你觉得……三皇子还愿意娶我吗?”
孟令窈毫不客气,“他眼下最着急的,应是如何与你撇清干系。”
赵如萱闻言,险些被气得哭出来,眼圈瞬间红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咬牙切齿道:“你最是擅长玩弄人心……就没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仍旧与他成亲吗?”
孟令窈神情难掩诧异。
“都这般田地了,”她微微挑眉,“你还要嫁他?”
“为何不嫁?”赵如萱反问,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低落下去,“他想甩开我,我偏不如他的意!他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能让他痛快!”
孟令窈原以为她是执着于情爱而犯傻,此刻听她所言,倒有几分刮目相看。
她略一思忖,道:“三皇子此人,最重声名,尤其爱惜他那‘温文仁厚、重情重义’的名声。你若能利用这一点,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如萱茫然地望着她,眼中混乱清晰可见。
孟令窈扶额,看她这副模样,便知她虽有此心,却未必能成此事。
她想了想,难得耐心地引导,“你不愿意解除婚约,还有一个人,定然也不愿意看到此事。”
“谁?”
“二皇子。”
赵如萱拧紧了眉头,“他?他自身都难保了,而且我与他又素无往来,他如何肯施以援手?”
她没说出口的是,以前她和三皇子站在一边,可没少挤兑二皇子。
“……”
孟令窈沉默片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何不去找你舅舅帮忙?”
“我舅舅……”
赵如萱口中念念有词,没再反驳孟令窈,眼中光芒微闪,若有所思。
她走后,菘蓝为小姐又添了半盏热茶,不解道:“小姐,赵小姐她往日里没少给您找麻烦,为何还要替她出谋划策?”
“我可不是给她帮忙,”孟令窈慢悠悠饮下茶水,道:“你去把苍靛找来,我有事吩咐他。”
崔氏后院,赵如萱犹豫再三,还是踏入了那座弥漫着药香的院落。
她扑倒在舅舅的病榻前,积压的恐惧、委屈、不甘尽数宣泄而出。她语无伦次,将偷听的冰冷算计、三皇子虚伪的温存,连同孟令窈那句——“何不去找你的舅舅”,一股脑倒了出来。
崔廷安静地听着。
他半倚在榻上,多年的沉疴早已耗空了他,面色是久不见日光的惨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裹在宽大的锦袍里。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深湛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室内陷入死寂,只有赵如萱压抑的抽噎和炭盆偶尔的噼啪声。
“痴儿……”他声音沙哑,“到了如今这地步,竟还想着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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