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都惊醒,目光齐齐聚焦!
只见孙姨娘僵坐原地,面色刹那间血色褪尽,她身上那件崭新的轻纱裙,竟自腰际撕裂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鲜亮的石榴红衬裙瞬间暴露在外,映着深沉的青砖地面格外刺目。
伴随着那裂帛之声,一股远比之前浓郁清晰数倍的异味,猛地从她的衣摆间汹涌而出——
“啊!” 孙姨娘短促地惊呼一声,又羞又惧。
她本能地捂住身上破口,浑身筛糠般抖着,失神的目光扫向周围一张张惊骇、鄙夷的脸,最终锁定在离她不远的崔五夫人身上,残余的理智瞬间被巨大的羞辱和迁怒烧毁。
她想也没想,尖利的声音如同刀子,直指崔五夫人。
“卓氏!你、你这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定是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你这毒妇!心肠歹毒,难怪膝下无儿,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孙姨娘踉跄着起身,气急之下,丝毫不顾及身份场合,直接扑向崔五夫人。
众人皆吃了一惊,崔五夫人身形未动,连眼睫都未颤动半分,静静看着她冲来,看着她扬起的手带着凌厉风声狠狠落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炸响在佛堂。
崔五夫人白皙的脸颊上霎时浮起鲜红的指印。她微微侧了一下头,乌黑的发丝滑落几缕,随即又缓缓转回,迎向孙姨娘喷火的双眸。
那双眸子,清澈依旧,眼神静得骇人,仿佛挨打的不是自己。
仆妇们这才如梦初醒,惊呼着上前七手八脚将那挣扎不休的姨娘撕拽开来。孙姨娘兀自踢蹬尖叫,“放开!放开我,我今日非要撕了她不可!”
崔夫人目睹此景,又惊又怒,攥紧了掌心念珠,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她素来最重门第颜面,今日竟在众宾客面前闹出这般丑事,面上却只是微微一沉,旋即化作一片痛心疾首的“惊愕”。
“住手!都给我住手!”她莲步轻移上前,眉头紧蹙,目光扫过孙姨娘,一片冰凉,“佛门清净地,岂容你等如此撒野放肆!这、这…真是家门不幸!”
“混账东西!” 崔五郎紧随其后,脸色阴沉,眼神迅速扫过崔五夫人,立刻站起身,拉住孙姨娘,“孙氏!你失心疯了吗?如此不知规矩,还不快向夫人赔罪!”
他口中说着狠话,动作却是将孙姨娘护住,遮挡住了众人视线。
在场个个都眼睛雪亮,如何不明白他心中的偏向。
“够了!”
人群中,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众人目光齐聚,只见崔五夫人的舅母,冯夫人稳稳起身。
“五郎,当年你去我卓家求娶时是如何说的?定当敬爱有加,相敬如宾……今日若非我亲眼所见,怎会相信,你竟纵容妾室当众辱骂正妻,甚至动手伤人,你这般行径,可还记得祖宗家法?可还有半点礼义廉耻?”
崔五郎被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舅母教训的是,只是......”
“舅母?我可当不起这一句舅母。”冯夫人打断他的话,“你为一个妾室,置正妻于何地?置崔家门楣于何地?”
崔夫人连忙安抚,“舅太太息怒,今日之事是五郎不妥,我这就让他去祠堂面壁思过。至于这姨娘,今后定会管教。”
“崔夫人,你也不必在此装腔作势了。”
冯夫人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礼义廉耻,实则纵容小辈宠妾灭妻,全无规矩礼法。你这个做长辈的,表面上端着大家风范,背地里却任由正妻受辱视而不见,这便是你崔家的行事?”
崔夫人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听过这般赤裸的质问,精心保养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她深吸气,脸上强扯出笑意。
“太太言重了。”她声音愈发轻柔,轻叹一声,眼中甚至逼出些水光,“五郎是晚辈,一时疏于管教,是我这做姑母的失察。至于孙氏……做出这般不成体统、天理难容的事来,我岂能轻饶?定要重重惩处……”
她略一停顿,目光转向崔五夫人,瞬间溢满心疼,“给我可怜的孩儿一个交代。”
冯夫人岂会被这番惺惺作态迷惑?
她嗤笑一声,“‘疏于管教’?怕是刻意纵容吧!若非你姑侄沆瀣一气,默许那下作蹄子步步僭越,今日她安敢猖狂至此?你崔家向来自诩书香门第,世代簪缨,却任由明媒正娶的妻子受尽委屈。这样的门第,这样的家风,着实让人不齿!”
冯夫人言辞锐利,崔夫人只觉肺腑都要被刺穿,指尖狠狠掐着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痛惜之色。
满堂宾客,那些平日里对她恭顺逢迎的笑脸,此刻眼中闪烁着各种光芒,惊愕、鄙夷、幸灾乐祸……无数道目光汇聚,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她最珍视的“体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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