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会如此认为?她知道些什么?
他想不出旁的缘由,母亲纵然不愿,也还是答应了。
只能姑且将之归结为,许是女子一时的气话。
他扯了扯嘴角,罢了,就此离开京城也好。
翌日清晨,赵诩照例前往母亲处请安,却被嬷嬷拦在门外。
“小少爷留步,”嬷嬷面露忧色,“夫人……昨夜着了风寒,身子不适,此刻还未能起身,特意吩咐了,让您今日不必请安,先回去歇着吧。”
“风寒?”赵诩脚步一顿,眉心拧起,“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病倒?可请了大夫?”
嬷嬷支吾着不肯细说,赵诩再三追问下,才勉强开口,“夫人得知小少爷要再赴北疆,心中忧虑,夜里辗转反侧,又着了凉风……”
见赵诩沉默不语,嬷嬷继续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小少爷有所不知,您在北疆这些年,夫人常常夜半被噩梦惊醒,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唯恐您出了什么事。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先前以为您此番回京便不再去了,谁知道……”
赵诩眼帘微垂,嬷嬷看不清他的神情。片刻后,他抬起头,“我进去看看母亲。”
“不可!”嬷嬷急忙拦住,“夫人说了,怕过了病气给您。”
“我身为人子,母亲生病,儿子怎能不在床前侍奉?”赵诩径直推门而入。
内室的光线比外面更暗些,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崔夫人半倚在床榻上,身上盖着锦被,脸色苍白,倒真是一副病弱模样。
见赵诩闯进来,眉头立刻蹙紧,“诩儿!不是说了…咳咳…不让你进来么?这病气过给你可怎么好?咳咳咳……”
她边说着,边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声似要将肺腑都震出来,肩膀微微颤抖。
赵诩快步走到床前,看着母亲咳得满面通红的样子,心头那点疑虑被巨大的愧疚瞬间淹没。
他单膝跪在脚踏边,伸手想替母亲顺气,手伸到一半又顿住,难掩自责,“母亲病着,儿子怎能不侍奉左右?是儿子不孝,累得母亲忧思成疾……”
崔夫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别过脸去,眼中盈满了泪水,“你总归要回北疆去的,再归家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侍奉一时,也侍奉不了一世……”
泪珠无声滑落,一颗颗砸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留下清晰的湿痕,也砸在赵诩心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她声音哽咽,有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来。
赵诩看着母亲手背上那刺目的泪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艰涩地吐出四个字,“儿子……不孝。”
崔夫人不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嬷嬷会意,上前轻声道:“少爷,夫人要歇息了。 ”
赵诩缓缓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病弱的母亲,退了出去。
良久,门推开,下人来禀,“回夫人,小少爷骑着马出门去了,没叫人跟着。”
崔夫人神情淡淡,“知道了。”
侍候汤药的赵如萱嘟了嘟嘴,“二哥也真是的,母亲病了还出去……”
很快,再度有人进来。
“禀夫人小姐,三皇子殿下来访!”
崔夫人抬眼,轻抚鬓发,“有请。”
第68章 顺耳 “我是想说,窈窈想做什么,尽可……
赵诩策马一路疾驰, 劲风刀刀割在脸上。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只顾埋头肆意奔驰。
母亲的眼泪, 嬷嬷的控诉, 还有孟令窈那双清冷决绝的眼眸……反复撕扯着他。
他恍惚间成了一头困兽, 被名为“孝道”的藤蔓缠得密不透风。
他深知自己若执意北行, 无异于亲手将“不孝”的利刃刺入母亲心口, 更将侍奉双亲的重担彻底推给长兄。
另一面,却是孟令窈那句冰冷尖锐的预言——“你以为你还能回北疆?”
若他真的就此留在京中, 岂非正印证了她的话语?
他竟真的连北疆都去不得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放缓脚步, 赵诩一抬头, 不远处是武兴侯府设在京郊的一处田庄。庄子里安置了不少他从北疆带回的伤兵。
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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