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汁在笔尖凝聚,险些滴落污了宣纸。
灶屋,灶屋她猛地想起了去年冬日,她和于颂因不敢去灶屋偷嘴,便偷偷在花园假山后烤红薯,被烟呛得直流泪。
有了!
于红英眼眸一亮,笔尖终于落下,字迹因心急而略显潦草。
五哥钧鉴:妹院中灶屋新得柴湿,烟呛难耐,恐其燎原之势,焚及所爱之锦鸭。心焦如沸,坐立难安。盼兄谅妹禁足而不得亲寻相助,望兄速至。妹英,顿首再拜。
写罢,她轻轻吹干墨迹,递给随侍看。
你看这样可好?湿柴指事情不顺,烟呛是说处境难受,恐燎原之势是怕事情闹大,锦鸭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荀家姐姐最爱穿锦鸭浮碧水的裙子来寻我们玩,五哥定能明白的。
随侍仔细看了,暗叹小姐机变,只低声道:极好,既说了紧急,又未曾直言其事。
那快叫人去送!阿英脱口而出,到了清玉院莫要声张,直接寻蓝萤,昨日便是她递的消息,她定知晓内情,不会出卖五哥。
随侍不敢怠慢,将信笺仔细折好,藏在袖中深处,却蹙着眉说:小姐,还需个由头。
这好办!就说我日前应了要送五哥一方新得的松烟墨,你让人即刻送过去,务必将信交到蓝萤手上!她说着,胡乱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锭用了一半的墨锭,用锦帕包了,塞给随侍。
随侍将墨锭拿在手上作为遮掩,匆匆出了书房。
于红英追到门口,扒着门框,只瞧见随侍的身影消失在廊角,一颗心也随之悬到了嗓子眼。
书房外的雨渐渐密了起来,亭下枯草被打磨出沙沙的声响,衬得屋内死一般的寂。
于红英坐回椅子上,心跳久久不能归宁。
她一会儿想象着荀家姐姐在阴暗潮湿的灶房里受苦,那害怕无助的模样,一会儿又恐惧于严氏会突然下令,像处置那只白猫一样处置了人。
不敢再想下去,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她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目光扫过书架上的《千字文》、《女则》,只觉得无比烦闷。
这湿气很潮,灶屋那边也不知如何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小缝,冷风夹着湿气灌入,让她经不住打了个寒噤。远远瞧灶房的方向,只能看到一角低矮的屋檐和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格外凄凉。
五哥你快些来呀于红英喃喃自语,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一盏茶的功夫,但对于红英来说,却漫长如同熬过了整个隆冬。
终于,廊下传来了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于红英猛地转身,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进来的是随侍,她面色稍缓,关上门转身来同于红英低语道:小姐,信已让人送去清玉院,您且宽心,五公子定会来的。
那便好,那便好于红英稍稍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落下。
信是送到了,可五哥何时能来?
万一他还没到,灶屋那边已经出事了,又该如何?
等待的煎熬比之前更甚。
于红英命随侍重新摊开纸笔,假装继续抄写《千字文》,可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墨团重生,全然不似平常。
她的耳朵竖得尖尖的,捕捉着院外的每一点动静。
巡逻府兵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说话声、甚至是风吹过枯荷的呜咽声。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靠近,她惊跳起来跑到门边侧耳倾听,发现只是巡逻的府兵来了又走远,不是清玉院的人到了,又失望地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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