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了,你快说,怎么此时不能过去?
随侍先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眼睛透过花窗纸往外瞧,又竖起耳朵仔细辨声,待她确认附近空无一人,这才放下手,指了桌案,让于红英过去坐着。
千字文早便抄写完,随侍知道这是于红英的托辞,但仍是取了笔墨纸砚,让于红英做做样子。
于红英在纸上画翠鸟,随侍研磨,墨块擦击石砚台的声音呲呲响起。
侯爷要将那位放到菡萏院养,娘子不愿,两人争执了几句。奴听娘子近前的大女使说了,娘子大抵是怕惹祸上身,不仅不想留人,还让侯爷将人除之
于红英手里的狼毫啪嗒落了,洁白的宣纸被一大团墨汁糊得不成样子,她脸上愠怒,不快道:阿娘连阿爹的意思都敢违逆,竟要害人的性命,她怎生如此如此不通情理!
小姐此话可不能乱说,要知道五公子带回来的人,可不是寻常的女使,那是国子监监正荀大人的老来幺女,就是您常唤的那位姐姐啊!她前两日将拜帖递进了府中,清玉院收下了,五公子本是想去安抚一下她,再要商议如何将荀大人从牢中救出,谁知前夜国丧,皇帝宾了,昨日一早,中宫就颁懿旨让三法司判荀大人满门抄斩,幸得彼时她人已出了府邸,这才勉强逃过此劫难。
我晓得是荀家姐姐!于红英待随侍从新铺好纸,又另择一只笔,重新蘸墨,五哥胆子大,将她扮做女使带入咱们府,蓝萤昨日在我掌心写下已救二字我便明了,和你打探来的恰好能合上。私藏了她,咱们府上也不缺她一口吃食,有什么打紧的?
随侍愁眉苦脸道:小姐,这可是包庇犯人的勾连大罪啊!一旦被发现了,侯府只怕都难以保全,小娘所思不无道理,是侯爷念着当年受过荀大人的传教之恩,这才冒着杀头的风险容人。此事侯爷与小娘争执后当然是不欢而散,侯爷赶着卯时进宫上朝,便先走了,他前脚刚跨出菡萏院,后脚小娘便命人将那位扣在了院中灶屋,下了死令,不让您接近那边。
于红英心里不是滋味,怒道:她才刚丧尽亲人怎能将她送到灶屋去?那里烟熏火燎,我平日里都不去!
随侍哑声。
于红英笔下的翠鸟画得像只鸭,她想了想,又道:不论如何,阿娘好歹是没将她轰出小院,但是
但是于严氏已动了杀心!
糟了!!!于红英大惊,惶恐地扔掉笔,不行!我得速速去请五哥!
随侍见她又要往外冲,急忙拦人:使不得使不得!您还在禁足呢!侯爷不让你出院子!您若将此事闹大了,走漏了风声,别说保不住那位,就连咱们侯府只怕都要大难临头!
于红英突然想到自己五岁时养过那只纯白色的波斯猫,因受惊不慎将她的手抓挠出一条皮外伤,于严氏便偷偷将猫处置了,一碗鸩毒强行灌,可怜的小猫立时咽气,就被埋在灶屋后头的枯井那边。
胃里猛地泛起酸气,叫她险些连早膳都统统呕吐出来,这便实在坐不住了。
的确是藏了人,藏的的确是被判满门抄斩的荀府人,还是荀大人的血脉,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传扬出去,于严氏为图自保,若真私下将荀家小姐处置掉,等侯爷下朝回府,人死不能复生,至多责骂她几句,但确然全了侯爷还报荀家的恩,因人他已是救过一时,没成御林军刀下亡魂。
于红英越想越怕,此事不能明目张胆的办,她想去求助清玉院,毕竟荀家姐姐是她五哥带回来的,定也是想救的,可她连菡萏院的院门都出不去。
她心慌意乱,急得眼泪哗啦啦掉。
该如何是好?该如何?
她抓紧随侍的手,随侍立即拍她背安抚道:小姐有心,可以写一封信,奴让人送去清玉院,但您不能写得太明白
于红英听得随侍提醒,心下更是一紧,透不过气来。是了,此事关乎满门性命,岂能像平日里央求五哥带她上街看杂耍那般,在信上直白白写荀家姐姐危矣,速来灶房救人?
若此信落入他人之手,便是将天捅出窟窿的罪证。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强自镇定下来。身子因紧张而发颤,神情却透出誓不罢休的决绝。
我晓得了,不能写明白,需得像我们小时候玩藏钩打暗号那样,对不对?她看向随侍,寻求确认。
随侍重重点了头,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担忧交织的神色。
小姐聪慧!只需让五公子知晓您有万分紧急之事,需他速来菡萏院一趟便可。至于何事五公子心细如发,又与您默契,见信必有明断。
于红英深吸一口气,重新铺开一张素笺。
她提起笔,歪着头,眉头拧成疙瘩,努力思索着该如何下笔。
直接写阿娘扣了人?不行,太显眼。
写灶屋新来的女使不好?似乎又不够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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