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林里见不到点点星子,灰云厚重成一张巨网,覆盖周围粗糙的丛林,把唐绮也闷在灰幕下,她感到一道视线投来,侧首正对上白屿带着期盼的目光。
手里的信转交过去,唐绮说:是都中传来的,不过并非是那件事。
白屿接信看,唐绮就扭头嘱咐明尧。
跟老项说一声,衍州这些周氏余孽翻不出什么风浪,倒不如引蛇出洞尽数清缴了。
明尧领命,欲返回不久前遇刺的地方。
唐绮又喊住他:做得也不要太过刻意。
马蹄声响起,白屿把信交还。
唐绮径直塞进怀里,回过头说:你想问点什么?
近三年,白屿不曾问过那些阴谋阳谋、皇权争斗的事儿,这是他和唐绮之间的约定俗成,他跟着唐绮,效忠唐绮,也恪守不成文的规矩,只听唐绮主动要告诉他的。
这次是例外。
他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那件事
唐绮略见凌乱的眉峰凝结起来:大约不算好查,还没有消息。
前方杉木错杂,交织成百舸。
白屿远去的视线收回来,回到唐绮眉眼间。
殿下。
唐绮:嗯?
白屿指她的脸颊:有血迹。
唐绮伸手捻掉,少顷道:你还有别的话么。
她是在问白屿的欲言又止,又是用着肯定的语气。
不愧是您。白屿匆匆而笑,诚恳道:中宫顺利诞下嫡公主,唐国有了新的帝姬,殿下将要作何打算?我有些担心您。
唐绮闻言,才将眉舒展,她低着头,拇指磨过食指指节,把刚才那点血迹擦得干净。
原来我几乎很少在人前显露出情绪,你能发现,是因我也疲累了。可你她复又掀起眼帘,浅笑道:你不是从来不会想这些事么?
白屿不置可否,拉着缰绳叠了叠手:早前小夫人离府,是我没能及时告知殿下,让殿下与她生过嫌隙,心里一直歉疚难安,如今还要劳殿下多分出一份心思,去查怀公之死,我
唐绮摆手道:那事不怪你。
白屿为唐绮所用已有两年多了,他做唐绮的长史,只因看中唐绮的为人,仰慕唐绮的才华,他不是唐绮的谋士,除却一技之长傍身,并不堪旁用,偏巧凡事要讲有来有往,唐绮之前将怀公遗物留给他,如今又答应帮他查事儿,心下的感激不尽,他便要用绝对的忠诚来报。
不论殿下作何打算,山雨都愿竭力辅佐。话声有力,他在马背上弯曲脊梁,郑重朝唐绮一拜。
唐绮颔首示意,驱马慢慢往林间走。
白屿跟在她身侧,二人并驾齐驱出一段路,白屿又思忖道:殿下的先生如今不在身边,您还缺谋士。
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的话,上心这些,唐绮微微侧头:你有合适的人要上荐?
却有一人,不过还不知她愿不愿。白屿看着暗长的杉木林,六年前,差一点蟾宫折桂的榜眼,殿下可曾识得?
忽地刮起一阵风。
唐绮下意识眯起眼:你说的是衍州府君之女,杨依依。
衍州境,衍城府君宅院。
探子怎么说?杨依依把左手的白子摁在棋盘上,右手的黑子紧跟着落下。
书案前查看账本的府君头也不抬,缎面袖口摩挲翻开的新页。
先前都被你说中了,途中遇刺,真是古怪。
左手再次落子,杨依依道:没什么怪的。
杨老说:衍州周氏全数株连,何人还来行刺她?
杨依依瞄了一眼案上的灯盏:椋都。
杨老唏嘘出声:皇帝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未必。杨依依说:结果如何?
至于未必指的什么,她没说详尽,杨老已接着答后头的话:顺利过境,奔着咱衍城来了。
杨依依毫不意外,道:她身侧卧虎藏龙,阿爹何苦拉我入局,皇帝高壁镇一棋,已是表明态度,兄妹二人之间,短期之内不会再争。
杨老年过半百,算得清眼前的账,却算不清将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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