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弦围在火盆前,读完普慧留给她的临终遗言,她总觉得身上凉,没有力气,就像将人直接扔进冬日里的河水一般,湿漉漉的,骨子里都在打颤。
“师父……”
她的唇角微动,双指掩不住泪水,从指缝里往下漏。
宁纤筠派人送来不少名贵药材,珠沉时不时过来看她几眼,给她做她最喜欢的吃食,可宁知弦还是提不起劲。
就这样养着吧,宁知弦再次哭着睡着,大半身子露在外面,一夜到天明。
等着幼安回京,她们还要住在一起。
想到这,宁知弦有时又能提起点精神,亲自去侍弄府里的花花草草。
日落长今,她看着天色一寸寸沉下去,又一寸寸亮起来,推测幼安此刻在北疆忙碌些什么。
圣人告假,朝堂皆有宁纤筠把持。
宁知弦不懂很多的弯弯绕绕,但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姑姑如今忙了起来,自己没有急事就先别去打扰她。
她坐在府内,一边安静调养,一边等着幼安。
不安的心绪才会有所好转。
宁纤筠曾和她提过,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袒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宁知弦微微一笑,决定将日子定在庆功宴那天。
日子说起来长,过起来也快极,一晃就到了幼安回京的日子。
宁知弦站在城墙上,瞧见旌旗晃动,又瞧见幼安和姜奉瑜一道,从郊外归来。
她的性子淡下去不少,要是跟以前相比,总会少些跳脱,许是病中,待病好,又会是一派生意。
谁都说不准。
宋幼安一抬头,就瞧见站在城墙上的宁知弦,她冲她一笑,但不知道宁知弦是否能看见。
又是一阵折腾,等宋幼安回了镇国公府,看见宁知弦围在火炉旁烤火,如今确实到了初冬,也到了烤火的季节。
但当她一靠近那火炉,身上顿时出了一层薄汗。
这炉子也太热了。
宋幼安不自觉握住宁知弦的手心,生出疑惑,怎么会这么冰。
宁知弦沉闷极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幼安,你和师父很熟吗?”
宋幼安原本打算摇头,想了想:“我和普慧主持,说不上熟,但我们也算有段交情。”
宁知弦“哦”了一声,继续围炉烤火。
她眉眼旁缠绕的要命黑线早就没了,她的命运也被彻底扭转。
宋幼安收到过宁纤筠的书信,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子瞻……”
炉火噼啪,火光一直在跃动,暖暖地照射在人的心上,像是要融化一块冰块做的心。
“我没事,”宁知弦哑声,她已经不哭了,但是兴致就是提不起来,“我现在才发现我很幸运。”
幸运到了极点。
“所以师父说得都是真的,”宁知弦瞳子漆黑,连日的哭泣蒙上一层阴翳,“他为我改命,为我承担因果,所以才会反噬自身。”
“所以我会回到你的身边,”宋幼安紧紧握住宁知弦的掌心,企图捂热她,“我们都回到了你的身边。”
宁知弦低下头,思绪翻飞,乱想一通。
宋幼安柔声着:“子瞻,不要自苦。既然到了这一步,普慧主持也不愿看你浑噩度日。”
“我知道,”宁知弦语调略有酸涩,她抬头看了眼宋幼安,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为了我做到这般境地。”
让她受之有愧。
“没有值不值得,”宋幼安不愿宁知弦还是如此落寞,压低音调,十分郑重,“只有愿不愿意,世间本就这样,若是人人都论钱财轻重,哪来世俗热景。”
“我会的。”
宁知弦忍住哭泣,将幼安抱在怀中,两颗心跳紧紧缠绕,相互跳动。她将头埋在幼安的脖颈处,贪婪地嗅着幼安的气息,抱得力度也逐渐加大,分毫不敢放开,生怕一松手幼安就不见了。
她颤颤开口:“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宋幼安抚上她的头发,温柔告知:“我会的。”
因为我爱你啊,阿宁。
哄了许久,宋幼安发觉脖颈处的衣衫尽数被打湿,她感受着宁知弦的微微颤动,感受她起伏的心绪。
指尖从华发上掠过,宁知弦的长发有如绸缎,她就这般静静梳着,时不时吻在她的发上。
雪花从屋外吹落,正巧吹在宁知弦的发上,宋幼安伸出掌心,接住一片,雪花很快融化,在她手心成了一滩水。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