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弦悄然间已然睁开双目,比之之前的样子要好上不少。因为失血过去的缘由,看起来整个人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还是有点死人相的。
见宋幼安目光落下,她强撑出不少来,露出一个往日里常做的哼笑情态:“我还活着。”
没有死。
好生生还在你面前。
她还打算再说出些甜言蜜语来哄哄宋幼安之时,腰间的疼痛仿佛冲破封印,一个接一个竞相开放。
呼兰彻那个混蛋,下手实在太狠了。
真不是个东西。
天地在噤声,宋幼安已经数不清这是她今天第几次的失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风声呼呼的,还凉凉的。
她嘴一撇,顺着脸颊两侧划拉出一个弧度,呈现个大大的八字,多层的泪交叠而下,流淌至下颌处,若是用指甲一刮,会有层白白的粉末。
跟盐似的。
宁知弦平生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气息奄奄中勉强挤出几个字:“别哭啊……幼安,我这不……活着吗?”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宋幼安就更委屈了。
终于,弧度崩到最大,扯着脸皮还在疼,宋幼安直接痛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瘦削的肩膀硌在宁知弦的下颌处,丝丝的悲伤同样也能通过血肉,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宁知弦。
太过悲伤。
宁知弦觉得好像有一根极长极粗的钢针,径直捅穿她的皮肉,不多时,钢针开始搅动,将里面捣成一团烂肉。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冲宋幼安眨眨眼,但奈何右眼里全是血污,根本达不到调笑女孩子的作用。
宁知弦和宁纤筠毕竟是姑侄俩,即便她没有宁纤筠那般貌美,好歹也是上乘的清丽之姿,又被英气着重点缀了一番,扔在人堆里也是能被大家注意的那种。
她的眼尾翘而细长,眼廓也是狭长而细致,注视人的时候无端生出柔和样。
这样的双眼合该凝视自己的爱人,长长久久的凝视下去。用双目告诉她,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幼安,别哭了,哭得活像个小寡妇。”
宁知弦脱口而出,说完后登时觉得自己不该说出来。
她在北疆待得久了,偶尔也会见着几位新婚夜丧夫的新娘,有时她们会选择另再婚嫁,还有的就决定不嫁了,只为给自己的心上人守节。
她们哭得凶狠,在快要平息的时候就和宋幼安现在的神态别无而致。
一样的伤心,一样的悲痛。
宁知弦你在想什么,她气息骤然就乱了。
幼安怎么会变成小寡妇呢。
她会找个自己喜欢的,又喜欢她的,和和美美和那人过一辈子,一辈子无忧无虑,一辈子欢乐安康。
真的等到那么一天,她也可以主动退出,在暗处里细细瞧着,瞧着幼安每一次的欢喜,不用多言,一定要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幼安的幸福生活。
她也会安心的。
“什么寡妇不寡妇的,”宋幼安哭得抽抽噎噎,“你又没死,我难不成给你守寡?”
宋幼安没有手去摸自己的泪,宁知弦见又一颗泪珠正要成形,艰难地用手给她抹去。
润在手心里,有股别样的感觉。
“放我下来吧。”
我还算有些力气,可以搀着我走。
宁知弦暗想,心疼起幼安来。半只眼睛微微闭上,说不清的疲惫,背着她走了好多路,得有多累啊。
“我不,”宋幼安很是吃力,她明白宁知弦有诓她的意思,抽噎再次被宁知弦察觉到,“我不放,我不要放你——”
我不要你离开我。
失去过宁知弦一次后,宋幼安这辈子都难以忘记那种感觉,空落落的,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会被抓空,从指尖往下滑,滑到她的心发慌。
宁知弦知道幼安不会改了,便不再坚持。
心里还在想着从幼安嘴里脱口的那句“我难不成给你守寡”,莫名的顺耳。
守寡,那得嫁给我才成。
不然,你想给谁守寡。
二人沿着小路走了许久,宁知弦颠簸着颠簸着,眼皮沉沉向下坠,她同幼安一般,越发不敢想象自己失去对方后会如何。
恐怕也会痛不欲生吧。
她对幼安的心思,幼安并不知道,要是她知道的话,她会被吓一跳吧,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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