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已经赶来了吗?
她不是做了很多事了吗?
她和老师不是已经尽力扭转局势了吗?
怎么……怎么会还是……这样呢?
无数个问题砸下来,砸得宋幼安眼冒金星,砸得她不知所措,饶是天旋地转后她仍然僵在原地,像尊骤然被风化的石像,经久不息地向下掉残灰。
待她回过一点神后,灭顶的绝望和恐慌这才迟来,席卷掉她的每一寸神智,宋幼安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喉咙底部开始嘶哑着,像头正在啃噬血肉的小兽。
它依靠本能啃噬着,结束完手头的活计后,才能爆发出痛苦而又不甘的哀鸣。
“我来……我来寻你了啊……”
宋幼安泣不成声,剩下的字节勉强蹦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脸颊去贴近宁知弦冰冷的额头上,手指颤抖着,又无比轻柔地抚摸她的鬓角。
宁知弦脸上裹着层浅浅的污血,还有不少的冻伤,她苍白得像张被揉烂后勉强展平的纸,唇色灰败着,裂开数道口子。
她的长睫低垂,覆盖着眼睑,看不到那双经常是清亮锐利的眼睛,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阴影。
呼吸还是探不到,胸膛没有起伏,像风中残烛刚刚熄灭后那点没有生气的火星。
冰冷。
彻骨的冰冷,没有虚假的暖意。
“我来寻你了啊——”
她还是在哭,抑制不住的哭。
回答她的只有一贯的死寂。
宋幼安何曾如此失态过,从压抑的呜咽转为绝望的嚎啕。
她的肩膀连带整条脊背都在剧烈地颤,抖得险些没搂住宁知弦。
“他们作践你……他们怎么敢这样作践你,”她木然重复这么几句,转而又崩溃地哀声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宋幼安的音调沙哑不堪,又滚入大片风沙,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喉管干涩灼痛,大幅度的动作牵扯起五脏六腑,阵阵恶心感直冲而上。
好难受……
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狠狠拧搅,痛得她蜷缩起来,却仍然死死抱住怀里的人不肯松手。
她终于找到了她,但……她又一次彻底失去了她。
宋幼安再度喘不上气来,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的空白,身体不由自主歪倒向一面,手指下意识抵在地上,却猛地按进尖锐的石缝里,瞬间被割裂,鲜血直流。
她察觉到一股痒意,停滞在喉管那儿,几经周折终于吐出来,但没几个东西可以吐,尽是酸水。
她连日奔波,心力交瘁,根本就没吃下多少东西,这下全给刺激出来,留下掏心掏肺后的空洞和虚弱。
好干净啊……
吐得……好干净……
那就干干净净,宋幼安呕出一口血,直直望向天空,瞬间泪流满面,泪水血渍滚进衣领。
“世道不公平。”
宋幼安失声痛哭了许久,整个人慢慢倒在地上,头颅垂下,直到感受到大片的冰冷,还有尖锐的石子隔着衣料去摩擦。
试了好几次,她才成功将人背在身上,嘴里喃喃道:“往南边去,我们回家。”
宋幼安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眸子里再无生色,一丝丝冷下去后不见半点温柔。
第34章 独白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十六岁。”
宋幼安背着宁知弦,颇为吃力,她朝着营帐的方向走。
宁知弦应该是听不到她的这些话了,她的头埋在宋幼安的肩膀靠近脖颈处。长发垂下,和宋幼安的发丝相互交织。
冷风一灌,宋幼安也意识到,自己要清醒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年少,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穿什么颜色都极为衬你,”宋幼安不时咳嗽几声,步子就放慢了许多,甚是怀念,“京都的那些传闻我也听过一些,但自从见过你一面后,我便存疑。”
说实话,宁知弦纨不纨绔,跟她有何干系,只要宁知弦不要纨绔到跑来撞翻她的豆腐摊子就行。
如果不是老师开恩科,宋幼安大抵要卖一辈子的豆腐,能和宁知弦这种京都的贵人打个照面,都已经是幸运至极。
在那日她见过宁知弦之后,她便明白了世俗流言不可信。
以宁知弦的为人,就算她真的撞翻了她的豆腐摊子,她也会拂拂衣角,将自己的钱袋丢给她,好好补偿自己造成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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