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彻的身形也只是微微一晃,即刻站定。
“只有这种程度了吗?真是……令人扫兴,”他摇了摇头,再次逼近,“你也不过如此。”
站着说风凉话罢了。
宁知弦多日奔袭,斩断匈奴王庭粮草供给线不说,方才还和呼兰彻的精锐搏杀一番,相较呼兰彻的状况,确实凌乱不少。
旧伤还在,新伤不断。
她抹去嘴角血渍,执刀的手微微颤动,她似乎没多少时间了。
宁知弦高声,尽量不让自己的声线发软:“我原以为匈奴王庭有多大的能耐,为了我这么个区区副将,出动这么多人马,要是最后还是不能擒获我,那才真是闻世笑柄。”
“至于你呼兰彻,”宁知弦双目透亮,但脑子疼得厉害,她强撑着说出,“我不会降你。”
她的唇角微抿,胸口接着剧烈起伏数次,再次调整握着鱼肠的力度。
整张脸也是吓人的死白,血色尽无。
宁知弦在心中叹口气,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狼狈到离谱,但又能怎样。
呼兰彻有意给宁知弦调整的时间,他挑眉,步子悠悠。
乱石坡上,两道身影再次碰撞在一起。
金刀仍旧没有出鞘,呼兰彻仅以刀鞘和拳脚,就可以轻松化解宁知弦拼尽全力的攻势,每一次的格挡和反击,都能让她身上的伤势加重一分,还震得她骨头生疼。
一场力量悬殊,近乎凌虐的对决。
宁知弦的意识在剧痛和僵冷中不断被侵蚀,呼兰彻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戏耍远多于杀戮。
他想做什么,她全都知道。
让她跪地求饶,让她摇尾乞怜。
她不接受,永远都不会。
再一次沉重的碰撞,宁知弦手中的鱼肠终于脱手飞出,她的虎口崩裂,一派鲜血淋漓。
宁知弦整个人恰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恰好撞在一处陡峭的乱石坡边缘。
“噗——”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发黑,腥甜迫不及待地涌上她的喉间。
转而映入眼帘的,是呼兰彻带着残忍玩味的身影。
他离她越发近了。
呼兰彻的金刀终于出鞘,却不是为了战斗,他优雅地用刀挑起宁知弦的下颌,迫使她对准他的双目。
“怎么样,小将军,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见宁知弦始终不肯同意,他打算送她一身残骨。
宁知弦耳朵里嗡鸣声四散,她感觉自己的耳膜处都有血在晃,她吞了吞血沫,无声轻笑:“不怎么样——”
呼兰彻用金刀将宁知弦的脖颈挑高,他掌握着分寸,同时看着刀刃划破皮肉,血液一点点浸润刀面,继而流淌到地面。
“宁知弦,骨头硬是件好事,但硬过了头,就是蠢,还是不打算归顺于我?”
宁知弦脸上血痕交错,声音不大:“我这辈子,信的东西不多。”
可一旦信了,就是信了。
她的目光平直地落在呼兰彻后方,顺着这个方向,会抵达她所驻守的雁门关。
无数将士的身影不断倒下,层层堆叠起来,又一寸寸埋入土里,渐渐和大地融为一体。成为春肥,来年百姓踏足之际,又能够重新托起他们的步履。
如此一来,也是甚好。
她轻轻吐出这么一句,不再有任何气力:“所以,我死也不会降。”
宁知弦的瞳子逐渐失去焦距,涣散起来,她的意识却还在试图抢救。
绝对不能落在他的手里,绝对不能。
呼兰彻眼眸中流露出满足的快意,随着他力度的增加,刀刃没入更深:“能与我厮斗至此,宁世子,你在大昭足以自傲了。”
宁知弦发不出声来,有如吞吐刀片。
就在呼兰彻伸出手,打算先敲碎宁知弦的琵琶骨之时。
宁知弦藏在身侧的右手霍然扬起,她看似瘫软,实则早就准备好了,指缝间赫然紧捏着一片狭长锋利的金属碎片。
一截断掉的弯刀碎片,不知何时被她藏匿,等待唯一可能伤到对方的机会。
碎片直直刺入呼兰彻毫无防备的脖颈。
快、准、狠。
一如宁知弦本人。
呼兰彻瞳孔不由得一缩,他万万没有料到宁知弦身陷如此境地还能送他致命一击。
突至的危险感让他头皮发麻,千钧一发之际,呼兰彻凭借野兽的本能猛地向后仰头。
断刃没能如愿没入他的脖颈动脉,却依旧狠狠划过呼兰彻左侧下颌,一道细长而深刻的血痕瞬间浮现,温热的鲜血立刻涌出来,沿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滴落,不多时在他的衣领处晕开刺目的猩红。
他上次受伤还是什么时候?
想法在呼兰彻脑海里恍惚出现,也给了宁知弦片刻喘息时间。
她用尽全身最后残余的气力,猛地向坡下一蹬,身体借着撞击的力度从稍显复杂的地势急速滚落,沿途全是布满尖锐碎石和枯枝的陡坡。
很快,她就消失在坡底浓密的枯草从和乱石堆里,只留下一道狼藉的滚落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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