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晚上搂着容鸢说心里话,坦诚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
她隐约知道自己不管怎么选,反正都会过得不错,不仅是寒香寻和温无缺,她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叔叔,都愿意,也都有能力为她安排。
连周蔷都说过,寒江寻最次也可以去醉花阴当酒保,有自己一口饭吃,她就饿不死。被寒香寻掂起叶子牌当飞镖靶子扎。
寒香寻可一直记得,周蔷店里那个白茸,骗女儿喝了一大碗混酒的事。哪怕后来她每次去醉花阴,只要是白茸当值,都对她一脸谄媚,鞍前马后,她也没给对方好脸。
容鸢听了寒江寻的烦恼,问她对留学究竟怎么看。
孩子讲了这些天的见闻,然后反问容鸢身为一个abc,对这事又是什么看法。
容鸢知道很多留学中介为了招揽学生,都有设计这种为期不长的,针对较为富裕家庭的,私人订制校园体验行程。
在容鸢这种生长于国外,又回国内工作过的人看来,这样的体验不足以体现本质问题————比如教育体系,和文化观念上的差异————孩子就算短期体验过后觉得愉快,决定将来出国留学,实际入学了,也会发现这和体验到的完全不一样。
旅游体验时,你是客人。正式入学后,你不仅是她们的同学,还是潜在的竞争者。当你试图加入当地,你就会成为一个“外乡人”。
移民国家的本地人,对外乡人的接受度高,不代表他们真温和有礼的。
正面的恶意不可怕,寒江寻和赵赵一起,勇于对抗学校的压力,帮助吴艳的时候,已经证明了她这方面的韧性。
但隐藏的呢?
她很快会发现,这和她长大的地方不一样,她需要去辨别每个人话语背后的意思,甄别出那些不怀好意的挖苦与讽刺,在遇到他人持续而隐秘的针对时,要试图从更公平的渠道去反击,还要确保自己反击的时候,不会被倒打一耙。
这一切甚至不会源于一个,清晰有目的的动机,可能仅仅因为她是外乡人。
本地的外国人会不忿她的肤色;已经站稳脚跟的同胞,会警惕她;哪怕是平时与她一样受到压迫的少数族裔,都可能对她散发恶意。
明晃晃的歧视对比起来,是如此微不足道。
寒江寻被寒香寻养得,性格极好,热情大方,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小明星。于她而言,与人相处本来不应该是如此有负担的事。
寒江寻肯定不至于没有朋友,但新的友谊是否足以抵消潜藏的敌意呢?
容鸢明白,寒江寻从一个短期的校园体验里,不会发现这件事,带她参观的寒香寻的老同学,作为一个已经融入当地的人,也很难察觉到青少年会有这方面的隐忧。
寒香寻想必是知道的,但她不会说出来,她既然答应了温无缺要给孩子自己选的机会,在孩子问之前,就不会主动说出这些情绪倾向负面的话。
寒江寻应该只是想到出国了,就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朋友们,和她亲爱的妈妈分隔两地,加上本来也没有很坚定未来想做的事,产生了本能的抵触。
“嗯,小寻看了,但她说拿不准自己喜不喜欢。”容鸢回忆了一下春节那会儿,寒江寻抱着自己絮叨了半宿烦恼的样子,摇摇头,说,“寒姐意思说,横竖也是依你的建议,带她看过了,剩下就让她自己选,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
“呵,她能喜欢啥?她就知道姚药药。”温无缺白眼一翻,说,“那会儿她刚瘦下来,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吧,天不收家那丫头没见过这样的,可稀罕她了,她当人家好朋友,她把谁都当好朋友。等她发现人家不单是好朋友了,人家脑子好,回过味儿来了,只把她当妹妹了。晚了哟。”
容鸢被牛奶呛到了。
温无缺很顺手就扯了张纸巾,直接捂了过来,示意容鸢可以在自己手上擤鼻涕,容鸢抢下纸巾,婉拒了。
她别过脸,把呛到鼻子里的牛奶擤出来,只感觉鼻腔里火辣辣地,将纸巾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忍不住瞪了温无缺一下。
温无缺老喜欢不打招呼,就语出惊人。
容鸢还真没看出来寒江寻对姚药药有这层心思,好感约莫是有一些,可淡得跟寒江寻对赵赵,好像也差不多啊。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