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捂着下半张脸,指节用力得微微泛白,理智混乱到忘记睁开眼睛。
苏玄煜的墨色长发,散覆脸前,一言不发地沉寂其间。
起身后,那瞳孔里的幽深湖水化作黑色雾气,无孔不入地纠缠着眼中人,剪不断理还乱。
——
自那日苏玄煜领叶无言出宫剿匪后,便不再限制他的行动,似乎还躲着他。
叶无言不明所以,索性不再去想。
当下已经十一月上旬,天气逐步入冷,据飞鸟所说,今年是暖冬,不像往常一般冷。
街面空荡荡,官府前也少了大半围着谩骂的百姓。
飞鸟兴奋道:“公子,城内一大半的百姓,听闻陛下要在西山建清河观,都跑去西山了。”
叶无言忍笑:“你当他们去参拜吗?这么开心。”
飞鸟压低声音道:“公子,他们拿着铁楸、钉耙,打眼一看便不怀好意,万幸您没过去,他们不知晓你的行踪和长相,报复也无处去报。”
叶无言揉了揉他这颗许久不见的脑袋:“放心,文大师自会逃出生天的。”
瞧见童清等待的笔直身形,他半举着手招呼:“泣浊兄,我们现在去宓家吗?”
“你来的及时,宓家方才托人送了我一封密信,正是想要通禀此事,劳烦我们走一趟。”童清软声说道,放下手中的案卷。
叶无言好奇极了,迫切想知道宓家家主发生了什么,这么主动地上报。
等到了宓府,叶无言对着吓得病卧在床的宓金露出怜爱的表情。
他附在童清耳边:“泣浊兄,不会太过了吧?人还没松口就被我们整死了。”
童清被他的呼吸怔住一瞬,耳垂幻似火燎,略有些结巴道:“不、不会,前些日子他还去了青楼,当下这副模样是被夫人打的。”
叶无言放下心,轻舒一口气。
童清盯着他的呼吸起伏,喉间干涩得滚动。
宓金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原本黝黑的脸,浮现不自然地苦白色,黑中衬白,肥硕的身躯敦实瘫在床榻上,能看出久不运动的孱弱。
他听到身侧有动静,一见是身着官服的大理寺中人,流下两行清泪:“大人,大人!快救救我,那歹人下一个杀的绝对是我,前一阵巨人闹街的是假的!真的巨人还在谋划着要杀我,他们留我那么久,就是为了戏弄我。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多派些人保护我,下一个杀的绝对是我……”
说到后面,宓金的语序混乱,也颇费一番气力,口中喃喃不绝,一味地求他们派人贴身保护。
叶无言与童清面面相觑,这个消息只有他们和十三王爷知道,一个稍微做大点的商人从何得知。
只剩下一种情况,那便只能是与凶犯关系密切之人了。
第29章 晚香
童清问:“你又如何得知下一个死的一定会是你?”
宓金一时气闷,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有啊,习惯伸手斥责下人的他,终归没抬起来胳膊,肥肉颤抖地堆在床上。
他的声音缓和几分:“我、我几年前与那书生认识。”
童清看向叶无言,两人都知道,他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讲起陈年旧事时,屋内光线昏暗,显得宓金面堂发黑,有几分阴郁。
“可那本就是书生自己作恶,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到头来反倒成了我们的不对,甚至来我们府前泼脏水、砸器具,无可奈何下去报了官。不过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不知官府还有没有卷宗。”
宓金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又回到原位,盯着床帐。
童清轻声反问:“‘你们’是谁?”
宓金手指蜷缩,心想果真如他听到的消息一样,大理寺早就已经知晓多年前,他和书生共同记录在案的事了。
他的嗓音沙哑:“是,贾新、蒋淑,还有……我。”
童清又问:“事出有因,燕见殇为什么偏偏砸坏你们的东西?”
宓金额头沁出凉汗,往棉被子里瑟缩:“这事也和我的一个老朋友有关系。”
屋内人凝神屏息,听他恐惧道:“那人早就死在几年前的大火里了,该报的仇都被焚成灰,为何还要找我们!”
他“嘶嘶”地倒吸气:“我那朋友有一个儿子,这孩子是个怪胎,模样、学识都高人一等,偏偏喜欢男的!”
童清微垂眼皮,瞟见叶无言面色如常。
宓金恨恨说道:“我朋友劝过他,还答应给他些钱离开此地,只需要和他儿子永不相见。那书生原本并无表示,也答应了我们和那孩子分开。后来却发了疯,来我们府前撒泼打滚,说什么我们害死了他的父母,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父母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家住哪,怎么可能害死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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