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蕴趔趄两步站稳,跟进去,“是你先把我?锁在厕所里?,拿水管浇我?,还说什么‘今天没雨衣了’,你就是故意的!”
女?人窝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椅,招手把儿子唤过去,“咋?要翻天啊?嚷嚷什么嚷嚷。”
“我?不干了,你们结我?工资。”周灵蕴朝前伸出个?巴掌。
她听带她干活的大姐说,工人们的工钱都是按天算的,技艺高超的老师傅同时?在好几个?厂子带徒弟,哪怕一个?月只干一天,老板也是要给他?们结账的。
她今天旷工半天,下午没干满,“你给我?昨天的就行了,昨天我?干了一整天。”
屋里?热,男人掀起?半截衣裳,露出他?雪白?流油的大肚子,“哼”一声?,肚脐眼周围的肥肉也跟着抖。
“可以的嘛,你回家等着,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去。”
周灵蕴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板这么好说话,她是不是有点不像话?以下犯上了?
她缩了缩下巴,咬唇,“真的吗?”想想又摇头,“不用麻烦的,现在给我?就行了。”
男人“哈哈”两声?,这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了。
“她打我?!那个?老太婆也打我?!”小孩在旁边嚷嚷,没人听他?说话,急得直跺脚。
女?人起?身?,小孩扒拉到一边,叉腰往周灵蕴面前一站,“你打我?家强强了?”
奶奶跟着进屋,朝前几步挡在周灵蕴面前。
“你家娃娃把我?家周灵蕴关在厕所里?面,拿水管子往她身?上淋水,你们咋个?教娃娃的?有没得家教?”
“你有家教,你有家教!”女?人瞬间炸了。
她一下跳起?来,“死老太婆,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不想活你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躺里?面,翻天了你,什么东西?,老不死的,敢来教训我?!你再叫?再叫?”
女?人尖尖的手指头直往前戳,眼珠瞪得大大,几乎要脱眶而出,可以清楚看到她上眼皮睫毛根位置一条青色的线。
周灵蕴常在集上看见这种纹眼线的女?人,她们很厉害,骂人耍无赖都是一流的,惹毛了还要拿刀。
瘦干巴老太太,搭一个?瘦干巴小丫头,再来三组也不是对手。
周灵蕴跨出一步,脖子梗得直直,却明显底气不足,“你不许骂我?奶奶!”
“就骂怎么着?”女?人尖着嗓,唾沫星子满天飞,“还想要钱,老东西?,等你死了我?再烧给你得行?老的贱货,小的贱种,山上那野狗野猪怎么没把你们叼去吃了?”
厂里?的工人听见动静,走出来看,女?人两只手把瘦干巴丫头摞着瘦干巴老太往门?边一推,站到院坝。
“都来看哈,好心好意留她在厂里?干活,看她可怜嘛发慈悲心了,结果怎么样?”她左手心拍着右手背,“结果怎么样,啊?黄鼠狼进鸡窝到处乱窜,旷工不说了,一天到晚恨不得住在厕所里?头,想方设法偷懒,还欺负我?们家强强,看给我?们强强打成什么样?”
周灵蕴没见过这种场面。
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红的,她倚门?站着,左边肩胛骨撞在门?上,疼得钻心,奶奶气得浑身?发抖,要冲出去理论,周灵蕴使劲摇头。
“不要了,我?们不要了。”
女?人唾沫星子石头一样打在后脑勺,周灵蕴搀着奶奶往外跑,脑子里?莫名闪过她那早已报废的暴走鞋。
要是还没坏,她就可以背着奶奶“咻”地滑出去。
快快地滑出去,像风一样,逃离这污糟的一切。
顾不上哭,周灵蕴扯着奶奶抓紧往外跑,门?口?撞上匆匆寻来的春梅阿姨,差点没看见。
“欸?欸!”春梅扯住她袖子,“干啥呢干啥呢……”
见到春梅阿姨,等于见到半个?姜悯,周灵蕴脸一皱,嘴一瘪,“哇”地哭出声?。
春梅把这一对干巴祖孙拎回家去,姜悯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听她讲完经过,探身?给老太太续了杯热茶,“暖暖身?子。”
老人惊魂未定,端茶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姜悯示意阿姨扶老人回房休息。
她起?身?推开大门?,走到架高的庭院露台,回头,“周灵蕴,你过来。”
周灵蕴坐在姜悯对面位置,小脸煞白?,眼神空洞。
姜悯感觉差不多了。
她双手环胸,慵懒仰靠椅背,目光在周灵蕴脸上停留片刻,伸出两指轻敲桌面。
“叩叩——”
周灵蕴回神,抬头望去。
“看那边。”姜悯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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