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位黄其家里不过是普通的小官之家,拢共不过两个奴仆,婆母还亲自洗衣做饭后大姨娘差点咬碎了银牙:凭什么别人都嫁给世家,就我女儿要嫁给连婢女都没有的人家?
她想了想隐忍不发,准备了一场丰盛早餐,等下次顾介甫来这里时就亲自服侍他。
两人毕竟多年情分,顾介甫歇着很舒坦,早上起来大姨娘亲自跪着为他梳头、穿衣,还叫人送上他爱吃的早餐。
早餐极其丰盛,雕花的木犀糕,做成拇指大小的麻蓉包、能看得清里面虾仁的水晶饺,再有丁香盒,黑芝麻汤圆、虾仁三鲜面、蛋黄酥、蛋黄火腿夹、三盖饼、薏米百合粥、虾皮菠菜粥、什锦桂花糊、绿豆芽拌干丝、香椿头拌豆腐、玻璃莴笋、水晶柿泥风味小茄条,叮叮当当摆了一桌子。
旁边的绿依适时开口:“回禀老爷,这是姨娘亲自吩咐人做的,这道什锦桂花糊里的桂花是秋天姨娘亲自捡拾的,还有这道薏米百合粥,是昨天姨娘亲自剔出雪白饱满的百合干……”
“好了好了。”大姨娘出口阻拦她,“这丫头,不过是寻常做顿饭,倒像是我是什么大功臣一样。”
她挽起衣袖,伸手夹起一筷子茄条到顾介甫碗里:“老爷尝尝,这茄条是我娘家从北地送来的方子,说是将茄子水煮过撕成条又将水晶柿泥磨碎洒在上面制作而成,酸酸甜甜,早上吃很开胃。”
顾介甫尝一口果然好吃,他便安心吃这顿早膳。
大姨娘总能拿到北地娘家送来的一些菜谱,所以她这里的早餐与府上大厨房做出的风味又不同,有时候顾介甫吃腻了府里的菜式就格外喜欢大姨娘这里的膳食。
大姨娘自己顾不上吃饭,只一个劲给顾介甫夹菜,眼看着顾介甫心情大好,她便笑眯眯吩咐丫鬟:“老爷喜欢这道蛋黄火腿夹,吩咐厨房给三娘子也送一份,她随老爷口味,想必也爱吃这个。”
顾介甫对自己钟爱女人的孩子都很疼爱:“再送她一道水晶柿泥风味小茄条,两个搭配着吃不错。”
“老爷可别宠坏了她。”大姨娘笑道,“我就说呢,天底下像老爷这般疼女儿的男人少,上回听时宁念叨什么,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还笑话她,如今看来难怪她要做那酸诗。”
顾介甫轻笑,很是满意女儿的孝顺。
大姨娘就口风一转:“也不知黄家有几个厨子,到时候给她陪送一个可好?”
说到这个顾介甫就有点心虚:“黄家……黄家是婆母亲自做饭。”
“啊?”大姨娘捂嘴低呼,“那我们时宁岂不是现在就要学厨艺?她嫁过去还得自己做饭?”
顾介甫也有点理亏:“给她陪嫁个厨子过去就好。”
“婆母辛苦大半辈子做厨娘,儿媳进门就有现成的厨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怕婆母心里不大痛快呢……”大姨娘轻轻拿手帕捂眼睛,“老爷疼爱女儿是疼爱,也不能乱了婆家规矩,就让时宁自己学着主中馈吧。”
她一副大义凛然要牺牲女儿的态度,反而让顾介甫心中渐生愧疚。
大姨娘还在旁边轻声担忧:“先前老爷疼爱时宁,我记得她小时候指甲断个缺口都要哭,说染出蔻丹不好看了,老爷就送了一个紫翡的戒指给她,才哄得时宁破涕为笑,她以后却是别说染蔻丹了,只怕指甲都不能留了……”
满脸担忧,回忆起了顾介甫先前对三娘子的好。
顾介甫也被她说得勾起了满腔慈父心肠,回想起三娘子当时还小小一个女孩儿,趴在自己膝头撒娇,眼看着就要嫁到旁人家做厨娘,这哪里舍得?
当即心里情思翻腾,很不是滋味。
大姨娘就盛了一碗什锦桂花糊递过来,温温柔柔开口:“我一生所求有二,一是能长久伺候在老爷身边,就如十七岁就与老爷在鹊桥下说好的那般,二是两个女儿能如我一般幸运,找一个像老爷这样人有才干、又稳重可依靠的青年才俊,后半生有靠,不枉此生。”
回忆起两人情谊,顾介甫心头更软,唤了一声她的乳名。
大姨娘也温柔贴在老爷身边:“论理我不该多舌,可这位黄其虽好,但听老爷分析,他比起老爷那是天上地下,不像是能做女婿的料子。”
顾介甫的眼光虽然被否定,但他本人被称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倒忽略了明明是大姨娘分析,不是他分析。
“也罢,反正家里女儿多,三娘子不愿意,还能再给她寻旁的亲事。”顾介甫点点头。
大姨娘喜出望外:“老爷英明,既能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还知道疼爱女儿,妾身能得老爷垂怜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哄得顾介甫笑逐颜开,前几天与黄大人喝酒喝得痛快,当时就扯下腰间玉佩说定了儿女亲事,这三娘子不愿意嫁,那怎么办?
好在他女儿多,扭头就与太太说:“黄其不错,说给四娘子吧。”
太太讶然,四娘子要的是家境富贵做正妻,怎么说了个家境一般的黄其?
不由得后悔:“既然做不到,当初叫了孩子们问话做什么?”
顾介甫满不在乎:”父母愿意给她们这个体面已经难得,难道她还有资格挑肥拣瘦不成?”
他将玉佩一拍放在桌面上:“我反正已经与黄大人互换了玉佩,这门婚事不成也得成!”
太太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差点噎住。
她前几天看老爷似乎有结亲的意思,但看口风是说给三娘子,太太懒得蹚这趟浑水,索性就装作不知,由着老爷去折腾。
怎么折腾来折腾去居然闹到了四娘子头上?
她只觉得胸口闷,唤了小丫鬟给自己揉了半天胸口,喝了半盏逍遥散,这才无奈寻了二姨娘告知她:“老爷看好那书生,喝了酒连信物都交换了,这门婚事看来是已经板上钉钉了。倒是我对不住四娘子,巴巴儿叫了她来问清楚她要什么婆家,却没有照着约定给她说成亲事。”
二姨娘到底脑子还有点清醒:“男人家在外面说了事,太太在内宅如何能做主?怪不得太太。”,却打了个趔趄,连行礼告退都顾不上,差点瘫软在听松堂。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内宅小娘子们耳朵里,大家自然都同情四娘子。
四娘子本人更是面色惨白。
老爷的想法很简单,男人家里虽然穷,但是他有才干,只要中了状元入驻翰林院,只怕今后的日子就会蒸蒸日上,说不定熬到白发时还能做一个阁老夫人。
可内宅女儿家哪里经得起熬?
贤妻陪我青云志,我赔贤妻几妾室。
贤妻陪我青云志,那更显得我有本事。
自古以来别指望男人会看中你的牺牲和让步,他只会觉得自己能让女人倒贴是自己牛逼有本事,配得上更好的,等他发达了立刻要找他心中跟他相配的伴侣。
顾一昭也很同情四姐,各省布政使司中照磨这个职位类似现代的档案管理员吧,从八品,不算太重要也没有什么油水,说到底是家族没有助力,本人也没有什么能力。
古代官宦人家家境各有不同,看似大家官职相同领同一份薪水,但是收入各自不同,对顾介甫而言,做官的俸禄都是零花钱,可能连他一年的车马粮草开支都不够。可是对有人而言,这做官的俸禄要养活一大家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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