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向了三姨娘。
“你还怎么狡辩?”顾介甫怒道,“有人证、还有物证,连你作案过程都看见了,对方还是你的贴身婢女!”
三姨娘咬唇,她的面色已经完全变得煞白,刚才进门时的志满意得和骄傲全部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懊恼。
她沉默良久,才忽然爆发,怒吼道:“我就是故意的!曦宁出事又不是我故意的!她凭什么怪我!!!”
二娘子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乎疯癫的三姨娘:“我娘又没有真心怪你,她除了口头指责你两句对你不曾有任何惩罚,甚至都没有骂你两句,难道这都能让你记恨在心?”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不善!”三姨娘恨得咬牙切齿。
别说二娘子了,旁边的四姨娘都无语了:“孕妇孕中困乏,常常抬不起眼皮,就说是恶意瞪你?我们几位姨娘都可作证,太太平日里就是这么看人,难道人家堂堂正房太太,还要看见你赔笑脸不成?”
“果然!”三姨娘笑了一声,“她就是在嘲笑我没有孩子!连你现在话里话外都在嘲笑我,还说孕妇常常犯困,欺负我没有怀过孕而已!”
“疯了,真是疯了……”四姨娘摇摇头,“你自己看重这件事,心里在乎这件事,才会觉得旁人都在笑话你,难道就因为无子这一个原因你就到处记恨别人,连最基本的良心都不要了吗?”
“我……”三姨娘瞥了老爷一眼,捂脸柔柔弱弱哭了起来,“我还不是爱慕老爷?”
又去求老爷:“老爷,老爷,我只是太过在乎您才会犯错!要不然我怎么不去嫉妒别人呢我犯这些错是一时糊涂,可是我真的心里只有您啊!”一番话梨花带雨,说得屋里人脸色又一变。
这话其实是男人最爱听的,男人在乎妻子受伤吗?不,他并不是很在乎,要是真在乎也不会有那么多妾室了。
在不在乎的情况下,反而会将妻妾相争当做对自己的争夺战,认为“她们都是太爱我了才会犯错”,这种争风吃醋的场景只会让他们暗爽。
大娘子几个经过这么久的磨炼大概也明白自己亲爹的德行,生怕三姨娘像上次一般逃脱责罚,所以赶紧又跟她吵起来,防止她说出更多动摇老爷心思的话。
她们在这里唇枪舌战,顾介甫却只盯着那巫蛊之物看。
顾一昭扫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比起串珠,其实巫蛊娃娃才是顾介甫最在意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古代皇帝对巫蛊之祸都很在乎,在这种渲染下,即使有孔夫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教导,官员们还是很看重巫蛊之物。
大凡谁家内宅有这事,不管是不是t官员本人所为,估计这个官员的官位也就到头了。
想明白这一点顾一昭便清清嗓子开大:“三姨娘,幸亏我们不在京城,否则皇上知道了我们家巫蛊,爹爹岂不是要被你连累?我们也说不定落个满门抄斩呢!”
她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些。
果然老爷一下将手中的茶碗摔倒了地上,指着三姨娘大骂:“贱人!毒妇!满心的蛇毒肝肺!”
顾一昭就又煽风点火,捂着胸膛做庆幸状:“幸好苏州府的事情也传不到京城去。”
顾介甫果然脸色一白。
他想起上次大太监王芜来苏州时候,有次见面皮笑肉不笑跟他说:“府上洒扫的那位小钉子怎么跟门口的元宝儿吵架?”
连内宅两个不起眼小仆从吵架的事都知道。
可见王芜的手伸得有多深!也可见皇上的手伸得有多深!
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自己家埋着巫蛊娃娃,自己宠爱的妾室居然会巫蛊咒人,恐怕……
顾介甫忽然觉得后脖颈一凉,似乎大理寺的攃刀已经在自己后脖颈等着了。
想到这里,那些怜香惜玉的心思,那些看妻妾吃醋的沾沾自喜一下荡然无存,他喝令左右:“还等什么?还不把这毒妇压下去关起来?!”
“老爷!老爷!”三姨娘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情郎会如此绝情,当即疯狂求饶,可惜顾介甫阴沉着脸,并不似往日一般,扭过头去停也不停。
三姨娘眼看自己无望,又扭头大骂停机:“你个吃里扒外的贼囚子!我素来待你好,你却在背地里跟人算计我!”
停机无动于衷,面不改色,静静看着她被拖出去。
等她出去后,停机就开口:“回禀老爷,我并未挑唆鼓动过三姨娘,反而劝她不要作孽。只不过我的身契捏在她手里,自然不敢造次,我承认我有私心,想要报复三姨娘,但没有半点想要害太太的心。”
“一介奴仆,说得话不可信,若此时出事的是太太胜出的是三姨娘,恐怕你的说辞又变成了你只想报复太太了。”顾介甫并不听她多嘴。
反而挥挥手:“也拉下去,今日太太生产日子,积德就不出人命了,灌一碗哑药,叫个人牙子提脚卖了便是!”
又勒令下面人:“不许透露一句出去,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还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仆从,面露犹豫。
小娘子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惧,明白爹要杀人灭口。她们锦绣堆里长大的,平日里呵斥奴仆两句都少有,怎么会接受杀人这么大的事?
还是顾一昭机灵,先开口道:“父亲,我保证我的人不会乱说,她的身契就捏在我手里。”
其他几个小娘子被提醒,也跟着纷纷回答:“回禀爹爹,我的人身契也捏在我手里,会约束她的。”
那些婢女们松了口气,又都庆幸多亏五娘子脑子快。
处置了三姨娘,全家人这才有心思等待太太生产的结果。
听松堂外面肃穆一片,大娘子带着妹妹们焦灼等待,老爷坐在外面端茶,却不喝,只是发呆。
内堂太太时不时痛苦得尖叫一声,后来居然连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淡淡近乎喃喃的呼痛声,幽幽从窗棂格子里飘出来,越发凄淡。
老爷脸色越发沉重,茶也端不住了,随手搁在了桌面,“哐当”一声,茶盖打翻,茶杯从桌上跌落。
他眼疾手快在半空抓住了茶杯,手上茶汤淋漓,却顾不上,也顾不上喊痛,急着起身往内宅去。
走到门口却被白芍拦住,白芍也满脸焦急:“老爷,您照规矩是不能进产房的……”
小娘子们听着内室的低呼声,互相恐惧对望。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