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不耐烦打断她:“娘没出事,你少说不吉利的话。”
“二姐儿真是小孩子脾气。”三姨娘专门挑扎心的话,“这生产自古以来就是极其容易出事的,都说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趟……”
她瞥见二娘子的面色变得担忧,便觉心中更为畅快。
“行了!”顾介甫打断了她。
三姨娘在老爷跟前向来乖觉,便住了话头,乖乖站在老爷身边。
谁知旁边五娘子忽然冒出一句话:“三姨娘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啊。”
大家闻言都看向三姨娘,果然她这一身都好看:
上着湘妃色绸绢缠枝莲大襟短袄,下穿缇色织锦缎方胜纹马面裙,每一幅裙角都绣着八仙过海的图案装饰,头发梳成灵蛇髻,发间簪着粉晶石步摇,手腕带着浅灰色天然石长流苏手链,整个装扮灵动,将她衬托得如同富贵人家的美貌少妇。
三姨娘不知道为什么五娘子会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知道五娘子是个鬼机灵,她顿时心生警惕。
原本不想回答,可想了想,当着老爷的面不回答似乎不好,就含糊回答:“今天出门时随手穿的。”,回想这句话并没有任何破绽。
“我记得三姨娘t往日里都极其注重穿衣打扮。”顾一昭不紧不慢,像是真的在与她闲聊,“像前两天家宴上穿得就是一身深深浅浅的翠绿,戴着翡翠绿的一套首饰,当真是春和景明。”
顾介甫也想起来了:“是,我也记得。”
三姨娘就有些得意,瞥了一边的四姨娘,面露娇羞:“老爷说哪里话,妾身哪里当得起老爷如此厚爱?”
旁边的顾一昭并没有因此回避,而是继续问:“三姨娘今日穿的缇色粉色,搭配的也是粉晶石步摇
,为什么手腕上要配这种灰色的珠子?”她的声音天然无邪,像是真的很好奇。
大家都看向了三姨娘手腕。
手腕上戴着的灰色天然石手链很是质朴,与三姨娘今日满身华丽的装束极其维护。
三姨娘有点心虚。又暗骂自己,怎么刚才得意忘形,居然忘了将手链扔进湖里了?可是事发突然,老爷急着传唤大家都去听松堂,她要是去晚了反而被怀疑。
她不安缩了缩胳膊,努力要让掉落的衣袖挡住众人探究的目光:“随手戴的,没想那么多。”
“随手?”旁边二娘子与顾一昭一唱一和,“平日里大家都知道三姨娘最会穿衣打扮,衣服首饰必然是配套的才行,今日居然穿了不成套的衣裳,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老爷,她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三姨娘一脸委屈看老爷。
老爷却扭过头去,不看她。
顾一昭就拿出了一直攥在手心的灰色天然石:“刚才在太太摔倒的地方,我发现了这种圆珠,正好在太太鞋子滑痕延伸线里,想必就是此物导致了太太摔倒。”
“这种天然石圆珠名唤灰月光石,看似平平无奇泛着浅灰色,可是若放在日光月光照射,转动珠子就会折射出幽蓝的光,似月光一般幽静安谧,此物并不贵,但是磨珠工艺难,要磨成圆珠最耗时耗工,反而是越小越值钱,也就只有富有人家女眷戴的起。”
顾一昭说完后大家便都恍然大悟。
二娘子更是按捺不住指着二姨娘大喊:“珠子是她的!故意放在母亲必经之路想害了母亲!”
三姨娘面上的血色蜕得一干二净,可她到底还有点聪明,狡辩道:“两位小娘子可是失心疯了?就算那珠子是我的,时日久了掉下来也有可能,难道你们戴过的珠链没遇到松散的情形?”
顾一昭拿出手里米粒大小的圆珠给大家看:“就像我手里这么小的圆珠,能让绳子穿过去,恐怕只有宫里的贡品才能做到。”
她又指着三姨娘手腕让大家看:“像这种上贡的贡品哪一样不是仅尽小心?哪个工匠敢拿自己的九族开这样的玩笑?再说你这珠链应当是我们搬到苏州时才戴的,难道这一年间就能松散了?”
顾介甫也忽然有了点印象:“这手链……似乎眼熟。”,他想起来了,这是下面孝敬上来的贡品,他随手拿了几条送三姨娘,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三姨娘拿手链害了太太。
顾一昭又道:“我上次从挹秀台下来,看见三姨娘在听松堂北边的画舫码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当时并未发生什么,加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今日母亲出事我就生了疑心,请人去挖,谁知挖出了这个。”
她唤木兰上前,将端在托盘里的东西呈现给老爷看:
顾介甫虽然在三姨娘进来前已经听女儿说过一回,可再看到那托盘之物还是止不住的胆寒:
那是一个巫蛊木偶,上面有太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还在她肚子上扎了一枚银针!
他怒从中来:“毒妇!你还有什么狡辩!?”
“好啊,果然有人要谋害太太!”四姨娘明白了前因后果,气得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
“我……”三姨娘心理素质还是极为良好,转眼就又将脸上的慌乱撤了个干净,“我真没有做!是五娘子!肯定是五娘子埋进去的,又污蔑是我!她说她看见了是我,可她哪里的证据?还不是由着她嘴皮子一翻随便诬陷?!”
“老爷!”她一路膝行跪到顾介甫跟前,“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我对太太若有什么怨恨不是应当早闹出来了吗?何必等到今日?”
她说得自己凄凄惨惨:“我自幼从那烟花地出来,多亏您和太太待我好,我待太太也如亲姐姐一般,想着姐妹之间和睦齐心协力伺候您,哪里来的那些肮脏想法?!”
就在这时跪在她后面一直一声不吭的停机忽然开口了:“回禀老爷,奴婢可以作证,这些的确是三姨娘所做!”
“你?”三姨娘哭得正起劲,忽然听见这么一句,一下就噎住了,扭头看停机,一脸的不可置信。
停机面色平静,不为所动。
“你说。”顾介甫开口。
“回禀老爷,三姨娘自打那次被太太当众叫人处罚,夺走管家权之后就常常喋喋不休咒骂太太,后来到了庄子上还天天叫骂,庄子上人人皆知。后来她回了府里也不罢休,听说太太再次怀孕就时常咒骂太太。我们几个做奴仆的也劝过她,大家都可叫来作证。”停机口齿清晰。
“今年过年,三姨娘照看不周,害得二娘子摔了,太太责怪了三姨娘几句,三姨娘就翻了脸私下里咒骂太太。还得意跟我们说她见到了一位真人。”
“那位所谓的真人其实是寄居在山间客房的一个俗家人,却自称自己是修仙之人,他和三姨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将我们赶走,等三姨娘跟我们汇齐时就满脸喜色,说自己有办法了。”
顾一昭了然,原来三姨娘跟山下的妖巫师要了邪祟之物,写明要诅咒太太。
“现在事发,奴婢怀疑这巫蛊之物就是他卖给三姨娘,让三姨娘埋在地里的。老爷可派人去捉拿。”
“今日太太宴席,三姨娘提前气喘吁吁去了甬道,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太太回听松堂的必经之道,否则我一定提醒太太。我亲眼看见她将手链拽断扔到了路上,当时我还以为是三姨娘脾气古怪,又拿东西出气,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已经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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