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颊,那手掌粗糙,还带着腌菜坛子的咸腥味,他知道,是大柱。
他费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只见小桃趴在他胸口哭泣,她身上的银铃沾满了泪水,响起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不知何时,归墟的蓝光已经消失,青石板路上到处是碎瓷片,醉虾的酒香和盐水味一股脑地涌入鼻腔。
“大柱哥……”
陆寒嗓音沙哑地开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后脖颈上的金纹仍然热得发烫。
大柱的脸近在咫尺,额角上沾了一块泥土,那双眼睛红得如同刚与野猪搏斗过一般:“你突然翻白眼栽倒,我叫了你八次,你都没反应!小桃说你身上冒蓝光,就像那天在老槐树下一样……”
陆寒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脖颈,手指一触碰到那块皮肤,便感觉烫得很。
他拾眼望向山城那边,药庐的窗户依旧亮着。
那灯光啊,似乎比以往更加温暖。
或许,苏璃已经整理好药谱;也可能她的药囊里还装着蜜饯;又或许……
“阿铁哥哥是要回家了吗?”
小桃抽泣着问道,她发辫上的夜来香有半朵已经蔫儿了,还沾着她的泪水。
陆寒猛地坐起,将小桃紧紧抱在怀中。
这一回,他的拥抱异常紧密,紧到可以听到小桃身上银铃清脆的微响,还能嗅到她发丝间皂角的淡淡香气。
这并非电影中的虚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体温温暖、会笑会哭的小桃。
大柱弯腰拾起砍骨刀,刀面映照出陆寒的面容。
他看到自己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犹如藏有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回家。”陆寒轻轻地说。
这一次,他的声音虽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回到我们共同的家。”
晚风轻拂,他的衣角随风飘扬,手背上的金纹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远处山城的薄雾中,药庐的窗户影子微微摇曳,仿佛有人轻轻推开了窗户。
青石板上的盐水尚未干涸,大柱那粗糙的手掌拍在陆寒的脸上,让他感到钻心的疼痛。
他眼眶泛红,砍骨刀扔在脚边,泥泞的膝盖压在陆寒腰侧,大声呼唤:“阿铁啊!你若是走了,还有谁会请我吃腊肉?”
声音中带着颤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熊。
“兄弟,快醒来,咱们还没共饮过交杯酒呢!”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小桃发辫上的银铃嗡嗡作响。
陆寒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却突然笑了。
大柱的手掌带着腌菜的咸味,手指肚上的老茧摩挲着他的脸,有些发痒。
这哪里是虚幻的冷漠,这是真实可感、充满温度的存在。
他紧紧抓住大柱的手腕,那股力量让大柱都愣住了。
“大柱哥,你再叫我一声试试?”
“阿铁?!”
大柱一下子扑过来,肘部撞击得陆寒的肋骨剧痛。
“你终于醒了!”
他的胡茬擦过陆寒的耳垂,声音闷在颈窝中。
“刚才你的后颈金纹就像烧红的铁一样,小桃说你要被鬼抓走了……”
“大柱哥,你快放手!”
小桃突然扯住他的衣角。不知何时,她已蹲在两人中间,双手按在陆寒的胸口上,闭上眼睛时,睫毛颤抖如受惊的蝴蝶。
她平日清脆的嗓音此刻颤抖着:“阿铁哥哥在无数世界穿梭!”
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闪烁着碎光。
“我看见他身着月白剑袍斩敌,身穿玄色大氅饮血,还看到……”
她咬着下唇,指甲几乎嵌进陆寒的手背。
“还看到他在铁匠铺教我打铁,火星溅到我的围裙上——但那时他都不曾笑过,只有最后这一次……”
“小桃?”陆寒轻声呼唤。
小姑娘抬起头,泪水扑簌落下,砸在陆寒的手背上:“他好像迷路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跳起来,发辫上的夜来香花瓣纷纷扬扬。
“不行,我要去找他!”
话音未落,她已经向巷口跑去,却被大柱一把拉回,将她紧紧夹在腋下。
“找什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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