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老孙头茶棚里的剑穗,想起了李婶取剪刀时他手的颤抖,以及掌心老茧下的青色纹路。
原来,那些都不是错误,而是剑在教导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就像用最钝的铁磨砺剑锋一样。
青鳞的刀尖离他的心口仅剩三寸。
陆寒的手臂向上一抬,铁铲的角度恰到好处,铲面斜斜地迎向刀锋。
在金属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中,他听到了断剑在剑鞘中发出的长吟,仿佛一个沉睡了千年的灵魂终于苏醒。青鳞手中的刀“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陆寒迅速将铁铲压在青鳞的喉结上,铁铲木柄上的云雷纹让青鳞感到剧痛,就像被尖锐之物狠狠刺中一般。
再看那边,三名影蛇卫都倒在地上呻吟,锁链缠绕在老槐树上,短刃插入门框,带倒刺的刀尖上血滴答滴答地落下。
青鳞的声音变得嘶哑,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陆寒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腰间那块破布。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热度,那温度比炉火最旺时还要炙热。
这时,风从破损的门缝中呼啸而入,一下将破布一角掀起,露出了半截墨绿的剑穗。剑穗与老孙头腰间的剑穗竟是一模一样。
陆寒手中的铁铲变得滚烫。他突然明白了,昨夜火星撞击剑鞘时发出的嗡嗡声的含义。
原来,不是剑要苏醒,而是他终于懂得如何运用手中的武器。这武器并非剑,而是他自己。
青鳞偷偷地伸手向靴筒摸去,靴筒里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陆寒的手指在铁铲柄上握得更紧了。这把铁铲是他花费七七四十九天打造出来的。
铲面经过三次淬火,木柄上的纹路是他一刀一刀精心雕刻的,共计十八道。此刻握在手中,感觉比任何剑都要得心应手。
就在这时,窗外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正好照在铁铲上。
陆寒凝视着铲面上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他意识到,这双眼睛已不再是铁匠阿铁的,而是属于他陆寒,属于那断剑主人的。他听到远处晨钟的回响,那是小镇外土地庙敲响的早课钟声。
青鳞刚将匕首拔出一半,陆寒的铁铲便动了起来。他并非挥劈,而是挑起,就像他平日里拉风箱时挑动炉灰一般,动作轻盈至极。
青鳞的匕首“当啷”一声坠落至地。
青鳞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寒的眼中,那里闪烁着光芒,锐利如剑,却又不完全似剑。
那光芒比剑更锋利,是陆寒在铁砧前磨砺三年所成,是他用每一滴汗水、每一道伤痕铸就的。
“是时候离开了。”陆寒轻声说道。
他弯腰拾起青鳞的短刀,用刀尖挑开自己腰间的破布。
断剑的剑鞘显露出来,墨绿的剑穗在风中摇曳,与老孙头的半截剑穗完美衔接。
青鳞忽然想起了教主的话:“上古剑灵有九次死亡,最后一次,是死在凡人之手。”
他看着陆寒将断剑鞘系在腰间,铁铲在月光下散发出钝重的光芒,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他们寻找的不是容纳剑的容器,而是人。
铁铺外传来了脚步声,那是老孙头布鞋踩踏小石子儿的声音,正朝这边走来。
陆寒抬头,看到老孙头腰间的剑穗在风中摇曳,与自己的剑穗相映成趣,宛如两条墨绿的鱼,在风中同向游动。
他紧握铁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把铲子,明日本是要交给王木匠打造犁头的。
但现在握在手中,感觉它比任何剑都要沉重。
青鳞仍在地上挣扎,陆寒的目光却已扫过他腰间的蛇形玉佩,随后又落回到自己的铁铲上。
月光洒下,铁铲上的云雷纹透出淡青色的光泽,与我掌心老茧下的纹路仿佛融为一体。
青鳞的匕首才刚露出半寸,我的手腕突然轻轻一转,划出一个微小的弧线。
铁铲木柄上的云雷纹紧贴我掌心的老茧,那感觉与三年前在铁砧上打造第一把菜刀时如出一辙。
那时火星溅到手背,疼痛难忍。从那时起我便明白,打铁需顺应铁的本性,不可急躁,也不可偏离。
在那一刻,我顺着青鳞拔刀的势头,精准地将铁铲前端卡入他腕间的尺泽穴。
青鳞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针尖一般,腕骨传来的酸麻感,宛如被烧红的铁钉刺入骨髓,他手中的匕首随之“哐当”一声坠地。
我乘势一推,青鳞被甩飞出去,撞击到铁砧上,后腰猛地磕在那冰冷的铁块上,痛得他蜷缩成一团。
我轻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擅长打铁。”
弯腰拾起铁铲,铲面上还沾着青鳞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暗褐色。接着说:“不过这打铁的手法……”
他用铲背抵住青鳞后颈的大椎穴,继续道:“用来致命也是可行的。”
就在这时,墙角的稻草堆突然发出沙沙声。小翠抱着半块门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她的发辫散乱,脸上满是煤灰,但手中紧握着自家的竹扫帚。
她一眼看到倒地的三个影蛇卫,又注意到陆寒血迹斑斑的裤腿,眼眶立刻红得像泡了辣椒水。
“阿铁哥!”
小翠尖声呼喊,挥舞着扫帚向离陆寒最近的影蛇卫后颈猛抽,边抽边喊:“竟敢欺负我们铁铺的人!”
那个影蛇卫已被陆寒用铲柄打得晕头转向,这一下被抽得滚出老远,额头撞在炭盆边上,发出“滋滋”声,冒出白烟。
“铁铺就是我的家!”
小翠追上去,又狠狠地抽了几下,扫帚秆子都断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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