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人潮孤影醉当歌
那人一路直奔,渐奔渐远,耳中不闻嘈杂之声,当是远离众突厥人。如此盏茶时分,那人忽然一顿,缩身躲在一旁,不过片刻,莎莎声响,足音嘈杂,显是人数众多,李雪玲心中砰砰乱跳,不敢有丝毫动弹。待人群走远,那人舒一口气,放下李雪玲。李雪玲头上之物也随之拿去,原来竟是一块黑布,身旁那人呼呼喘气,满脸疲惫之色,嘴角微笑,正是雅不思。原来他见李雪玲无法抽身,趁着混乱,随手杀死身边数人,将他们衣衫剥下,绑在一起,做了一块大布,将李雪玲裹在其中,奔逃出来。
二人均各狼狈不堪,雅不思身上大小伤六处,正自血流不止,他伸手入怀,寻止血药。怀中空空,那有药物可用?想是适才丢了。李雪玲笑道:“想不到雅兄急智,若非是你,雪玲只怕回不来啦!”雅不思哈哈一笑,伸指封住身上穴道,说道:“我来帮你止血?”李雪玲躺在地上,但觉疲累已及,说道:“如此多谢。”雅不思运指如风,李雪玲但觉他手法轻盈,指上力道之轻,如微风吹拂,然力透穴道深处,血流登缓,不禁赞道:“好功夫!”雅不思正欲说话,面色一整,低声道:“有人来啦!”李雪玲侧耳不闻足音,正奇怪间,远处有人奔来,奔到近处,正是突厥人。这一队人足下极轻,呼啸而过。李雪玲暗暗佩服他内力之深,奇道:“这些人干么?是追我们的?”雅不思道:“想必是的。”李雪玲仔细打量周遭,但见身处道旁土坡之下,头顶一丛杂草,正好遮住二人身影,她道:“雅兄寻的好地方。”雅不思道:“我过来时查看过,突厥人想必是躲在一处山后,所以才能将我们围住。他们竟将陷阱布置一里有余,看来是铁了心要置我们死命。”李雪玲道:“怪不得我们去时并未见到,他们如何传令,可看出端倪么?”她想起一事,呼的一声坐起来道:“啊哟不好!他们追不到我们,定然去寻大牛哥!我们快回去。”她心急之下,便欲站起,忽觉腿上一软,倒在雅不思身上,口中急道:“快点!我们快些回去!迟了怕来不及。”
雅不思脸上一红,李雪玲身子轻盈柔软,他适才一路抱着,只因其时仍在逃命,并未多想,此刻怀中温香软玉,不禁心中一荡,寻思:“这女子一心为刘大牛着想,这小子有什么好?当真岂有此理!”想归想,他可不敢迟疑,扶起李雪玲,深吸一口气,发觉内力恢复了些,当下二人蹒跚往回走去,全然不想,纵然二人回去,又岂能帮上刘大牛什么忙?
二人疲累半夜,身上大小伤数处,心中虽急,足下却快不得半分。李雪玲几欲哭出声来,泪水在目中打转,雅不思道:“别急,大牛兄武功高强,在突厥皇宫数千骑兵尚能突围而去,这才多少人?若非陷入绝地,大牛兄定然无恙。”李雪玲一想也是,放心不少,说道:“我便是想看看,看看大牛哥是否真的无恙。”雅不思道:“我们二人走路都无法自理,如此上去恐会给大牛兄添乱……”他话未说完,李雪玲怒道:“你不想去么?那你放开我!”挣扎着便欲推开雅不思。雅不思受伤不轻,被她一推,登时跌倒在地,李雪玲腿上一软,跟着滚倒。
二人爬在路上,谁也没有力气起身,耳边仅听到呼呼喘气声。李雪玲伤心之下,不禁哭出声来,呜咽道:“大牛哥命在顷刻,你是他好朋友,岂能见死不救?你不去救他也罢了,还不让我去,你究竟安的什么心?”雅不思运劲翻转身子,面对李雪玲,但见她泪光闪烁,楚楚可人,当真是我见犹怜,他忍不住道:“大牛兄是我朋友,我纵然性命不要,也定会护他周全,你放心便是。”二人迎面而躺,呼吸可闻,相去不过数寸。李雪玲闭上双目,仍自流泪,说道:“那你扶我起来,我们快走!”雅不思道:“我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如何扶你?”他默运真气,心急如焚,偏偏不敢急躁。
李雪玲不再说话,默运真气,盼速回内力,不料她越是心急,内力反而越是无法凝聚,她身子无法动弹,心中更加急躁,如此盏茶时分,仍是无法凝聚内力。忽然一道真气从丹田窜出,直冲气海而来。李雪玲大吃一惊,尚未压下这股真气,大椎穴一股冷气透入,直冲天府而去。这两股真气委实怪异,不多时汇聚一处,纠缠不清。李雪玲顿觉身子发热,额头冷汗如雨,已是走火入魔前兆。雅不思双目圆睁,一直注意李雪玲,见她身子颤抖,面色火红,心中一凛,知她身陷险境,奈何行功到了紧急关头,万万不能停止,否则必如李雪玲一般,走火入魔,全身瘫痪,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当场毙命。
李雪玲身子发抖,嘴张张合合,却是无法发出声响,目中渐失神采。雅不思当机立断,运劲一冲,噗的一声,疾喷一口鲜血,当即坐起,伸手按在李雪玲后心灵台穴上,助她理顺混乱真气。他嘴角不住流下鲜血,显是内伤颇重。原来适才雅不思眼见李雪玲命在顷刻,强行冲穴,便如被一个武功相若的好手当胸一掌一般。李雪玲得他之助,慢慢压下胸中气血,闭目调息。
夜风轻拂,二人一前一后,宛如石像一般,立在道上,又过片刻,李雪玲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委顿,慢慢软到。雅不思吃了一惊,伸手扶起她道:“你怎样?”李雪玲道:“我浑身无力,感觉像死了一般。”雅不思伸手诊脉,但觉她脉相紊乱,体内真气虽暂时压制住,蛰伏在各条经脉之中,随时仍有反扑之势。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事,寻思:“她怎会受这等怪伤?突厥众人并无好手,也没见谁伤到她?当真奇了。”他道:“你体内真气怪异,我也无法化解,我先带你去寻大牛兄,看看他有没什么法子。”李雪玲听到“大牛兄”三字,精神一震,说道:“快带我去。”她话声微弱,语气焦急,雅不思伸手横抱,说道:“你歇息一会。”李雪玲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昏昏睡去。
雅不思知她晕去,挂念李雪玲之伤,足下加快,往商队驻扎之地奔去。这一奔行起来,雅不思强自提气,内伤越来越重,口中不住溢血,若非心中一个念头强自支撑,早已倒下。
奔行一个时辰有余,雅不思双目模糊,几欲躺倒在地,忽然足下踢到一物,他身子登时不受控制,直冲而前,跌倒在地。忽觉地上并不如何坚硬,伸手摸去,原来是一具尸体。陡然间摸到尸体,雅不思纵然胆大,也不禁吓一大跳,但见李雪玲滚倒一旁,伸手抱起她,地上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尸体,他心中砰砰乱跳,弯腰查看。这些人均是突厥人,有的胸口凹陷,肋骨尽断,显是让人以重手法击毙,掌力刚猛,除刘大牛还会有谁?雅不思心中一喜,寻思:“大牛兄果然神勇无敌。”又往下奔去,路上横七竖八均是尸体,瞧来定是刘大牛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开。
雅不思来到商队扎营之处,四周静悄悄的,便连虫鸣亦无,入眼一人躺在地上,胸口一刀插入,面容扭曲,乃是活活痛死。此人满脸胡子,身材不高,正是商队中人。雅不思仔细查看,商队众人几乎死亡殆尽,他不敢再等,顺着道路一直往下。又走里余,右侧呼啦一声大响,寒光一闪,一柄弯刀迎面砍至。这一刀极是狠辣,雅不思猝不及防,待要退避纵跃,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那一刀从头顶呼啸而过,雅不思双手抱着李雪玲,着地一滚,嚓的一响,一刀砍在地下,火星四射。不待雅不思起身,那人弯刀一拖,横削而来。雅不思双臂无法运转,飞足踢那人小腹。那人侧身闪避,弯刀一竖,直劈而下,动作老辣,毫不拖泥带水。雅不思躺在地上,双足连环,方位奇特,快捷无论。那人闪避不及,啪的一声轻响,右腿中脚。卡嚓声响,那人腿骨登时断了,他闷哼一声,身子倒地。雅不思前脚未收,次脚紧随而至,又是啪的一声,踢在那人咽喉。那人哼也没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登时了账。
这人武艺精熟,绝非一般突厥骑兵可比,雅不思但觉神困力乏,歇息片刻,又抱起李雪玲,这次他学乖了,手中拿着一柄弯刀,虽仍是横抱李雪玲,手腕却能活动自如。
走出二十余丈,前面传来呼喝之声,火光闪烁,雅不思心知到了,看情形,刘大牛仍自恶斗。便在此时,一人喝道:“都上来吧!托克齐乐那小人,老子他日杀上西北,定取他狗命!”喝声如雷,声震群山,四下不住回响:“取他狗命……取他狗命……他狗命……狗命……”雅不思大喜,寻思:“大牛兄中气充沛,大有藐视天下之概,敌人便再多一倍,又能如何?”他足下加快,悄悄离众人近了,但见场中一人身影飞舞,身周不住有人惨叫飞起,显是被他打将出来。那人足下如飞,身法快捷,掌力猛恶,掌法巧妙,众突厥人那是敌手?
场中那人正是刘大牛,他睡到中夜,忽听足音莎莎,一惊而醒,偷偷起身查看,不料看到大批突厥人偷偷摸来,他心下一惊,登时想起李雪玲所言,暗道果然被雪玲说中,他们是冲我来的。眼看人数众多,他不敢硬拼,偷偷来到李雪玲帐中,那知李雪玲早已不在,转念一想:“定是我日间言语太重,雪玲忍受不了,不告而别,如此也好。”想到这里,他大声喝道:“突厥狗崽子,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干么?”话声响亮,众人吓一大跳,登时纷纷起身。那队突厥人听到声音,足下加快,狂奔而至。刘大牛转身飞奔而去,边奔边道:“相好的,过来吧!”
不料对面亦伏有人手,刘大牛足下跨出三丈,嗖的一声一箭射来。这一箭又劲又急,显是好手所发。他回掌拨挡,顺手反掷而出,头也不回,往左一窜,挥掌拍在对面那人胸口,身子一闪,又往右纵去。他这么左右一冲,冲入人群,突厥人登时不敢射箭,纷纷举起火把,挺刀直刺。刘大牛拳打足踢,掌力飘忽,力大沉猛,身法如电,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打死二十余人。众突厥人见他悍恶如斯,无不骇然,一人大声呼叫,众突厥人忽然合围,刘大牛哈哈长笑,双手分提二人,左右横扫,众人那能近身?
适才与李雪玲二人相斗,突厥众骑用的乃是人海战术,以压倒性的攻势险些取二人性命。此刻与刘大牛相斗,并无便宜可占,他内力浑厚,残阳真气绵绵泊泊,与混沌真气颇有相融之势,仅论内力,当世已无人能出其左右。混沌决乃天下第一奇功,无敌上人所得亦是残本,并非整篇内功,乃是当初创作这本奇书的作者有意为之。混沌决威力极大,却极难练成,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能否找齐内功心法。这篇从混沌决中分出来的内功数度辗转,自成一派秘籍,只是连他们掌门亦无从得知,后来几度更名,被无虞堂第三代掌门所得,取名残阳真诀,作为镇派秘籍。那位前辈高人生怕混沌决被奸人所得,是以分出残阳真诀,只为克制混沌决上所有武功。虚凌心早年修炼残阳真诀,发觉此功威力极大,亦是他年少气盛,数度与无敌上人交手,他天资颇高,无敌上人终是不敌,愤然离开师门,游览四方,机缘巧合下得到混沌决,欣喜之余,勤加练习,发誓定有一日,将虚凌心打败,待他神功自成,回到师门之时,那知派中巨变,师兄弟死伤殆尽,他也遭人暗算,自面至胸,一刀斜劈而下,险些丢了性命。将养半年有余,这才伤愈,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仇家,不料仇家销声匿迹,从此不见,他心灰意冷之下,独自踏上西北之行,不愿神功埋没,因此刻在山洞,盼有缘人能习练。
这两份武功本是一家,殊途同归之下,刘大牛习练混沌决,自然事半功倍,如今他混沌决四层即成,内力运转如意,无不挥发自然,举手投足间化腐朽为神奇,普普通通的招式在他手中使来,无不威力奇大,几达至高境界。混沌决总纲五层,刘大牛只觉内力隐隐有融合之象,还只滞于外物,若当真能突破不滞外物,混沌决才算练成。他内力湃然充沛,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自离开草原之后,他日日勤练武功,此番还是初次与人交手,身法奇快,掌法不见丝毫巧妙,朴实自然,轻灵似羽,浑无最初霸道之象。他惊喜之下,且战且退,忽见一队二十人的突厥人冲来,其他人登时散开一边。这二十人身穿白色长衫,坦胸露背,着实突兀。他们手中并无兵刃,当先一人一掌直击。刘大牛左手牵引,右掌挥出,啪的一响,击飞一人。白色长衫那人怒喝一声,交叠双掌,猛击而来。刘大牛但觉劲风扑面,喝道:“好掌力!”
便在此时,身后两个白色长衫之人攻到,刘大牛右掌一圈,托在他臂下,顺势往上掀去。那人足下踉跄,退了四步,拿桩站定。刘大牛惊咦一声,说道:“不错嘛。”霎时间,左右前后,众白衣人围至,各出双掌。刘大牛吓一大跳,这几人掌力颇为了得,显是好手,他身子一冲,往后撞去。身后那人但见他以背部攻敌,如此武功闻所未闻,双掌分击刘大牛灵台、大椎二穴。这两处穴道乃人身大穴,极是要紧。忽见刘大牛身子一转,面对那人,那人骇然欲绝,其时变招已然不及。刘大牛双抓探出,抓住那人双掌,他身子不停,将那人往后甩去,匆忙间不忘在那人胸口按上一掌。那人鲜血疾喷,疾冲众白衣人而去。当先一人但觉他来势猛恶,不敢硬接,闪身相避,身后众人有样学样,均各闪避。那人直飞出四丈有余,这才落地,不待出声,早已毙命。
刘大牛哈哈一笑,叫道:“再接我一掌试试!”他身子一闪,往左跨出半步,忽而疾退数步,啪啪啪啪四响过去,登时击飞四名突厥骑兵。众白衣人纷纷怒喝,合围而至,他们攻守间颇合阵势,刘大牛挥掌疾攻一人,另四人必然抢上相助,逼的他不得不采取守势。不过二十余招,刘大牛缚手缚脚,喝道:“好家伙!不玩啦!”转身疾冲几步,岂料那十九人跟随刘大牛而动,他往左奔,他们亦往左奔。他往后退,众白衣人亦往后退。如此数次,总是无法冲出阵势,刘大牛暗中留心,寻思:“这定是他们厉害阵势,老子一不小心,掉入陷阱,现下怎办才好?”又斗五十余招,刘大牛内力悠长,丝毫不觉疲累,足下如风,越奔越快。众白衣人将近百招仍未拾掇下敌人,已是生平仅遇,怒喝连连,奈何单打独斗无人是刘大牛敌手,只得跟着他不住乱奔。足下不时踩到尸身,阵型颇有散乱之象。刘大牛心中一动,忽然转身往后,迎面六掌拍至,他左掌一分,击左侧那人面门。那人不待招式打老,身子一转,另一人忽然伸掌击来。刘大牛猝不及防,砰砰两声,后腰中掌,半边身子登时酸麻,险些便欲跪倒。他心中一凛,足下一点,便欲跃出圈子,足上一紧,已被人抓住。他临危不乱,足下连环踢出,众白衣人眼前尽是腿影,无奈之下放开他,后退一步。刘大牛一跃而出,生怕众白衣人又围将上来,足下连点,双掌掌力猛恶,挡者披靡,疾奔而去,众人随后急追。
奔出不足里余,迎面一队突厥人杀至,刘大牛足下不停,双掌快如闪电,啪啪闷响不断,忽觉腿上一痛,垂目下望,但见一截箭尖透出,竟被人射穿小腿。他足下无法发力,身法慢了下来。一名白衣人轻功颇佳,当先追至。刘大牛不及回身,右掌一圈,左掌回拢,直击那人胸口,正是一招浑然天成。那人但觉呼吸不畅,大吃一惊,其时那里还能闪避?他双掌奋力迎击。啪的一响,那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半空中狂喷鲜血,已自毙命。这一下硬碰硬,中间绝无半分取巧之机,力强者胜。众白衣人自后赶到,见他激斗之下,仍有如此神威,不禁骇然。
刘大牛身子绝不稍停,冲入人群之中,抓起一人,横挥而至。那人被他一抓,登时了账,他尸体上灌注内力,仿若一跟狼牙棒,挥舞带风,攻势猛恶,众白衣人一时无法近前。他一边挥舞,一边喝道:“都上来吧!托克齐乐那小人,老子他日杀上西北,定取他狗命!”这一喝他运足内力,众突厥人只觉耳鼓嗡嗡作响,无不骇然。人群中忽然一人叫道:“刘大牛!你休想生离此地!”那人声音清亮,混乱中无法看清,刘大牛忽然一退,纵入人群,随抓随掷,将突厥人四下乱掷。他每抓一人,必运劲一捏,那人必登时丧命。不过片刻,众突厥人仅剩五十余人。
白衣人尚有十八人,刘大牛身法太快,他们跟本无法围堵,此时被他杀了多半突厥人,众白衣人兀自奈何敌人不得,只觉胸口如欲裂开,说不出的难受。又过片刻,众突厥人死亡殆尽,仅剩十九人,众白衣人跟着刘大牛纵跃来去,还有一名黑瘦汉子。那汉子双腿发抖,立在一旁,目中满是骇然之色。他此行共有两百人,此刻竟被刘大牛一人杀尽,如此神力,岂是人力所能及?那十八名白衣人奔行一阵,各人修为深浅显露出来,四人呼呼喘气,足下散乱。刘大牛大喜之下,奔行更加迅速。忽觉腰间麻木不仁,暗道不好,想是先前所受之伤发作。他身子一颤,身法慢了下来。众白衣人心中大喜,寻思:“原来你终究不是铁人,也会累的。”
其时刘大牛内力损耗甚巨,当下猛攻数掌,转身便逃。两名白衣人抢上追击,另外六人挥掌迎击。刘大牛双掌快如闪电,分击三人,身子一侧。忽觉右肩麻木不仁,又中一掌。他应变奇速,手肘回撞,击在那人小腹,噗的一声,那人鲜血疾喷,倒飞而出。刘大牛面上满是热血,右臂酸麻,几欲提不起来。他心中暗惊,如此下去,今日有死无生。迎面双掌击到,掌法飘忽,或轻灵,或猛恶。这十八人修习武功各异,本一师所传,精通分击和合之术,倘若一人对敌,掌法仅能发挥一成威力。若二人同使,招式中互补互顾,威力陡然增强一倍。三人同使,拒敌攻守之间,如三头六臂一般,威力又强一倍。如今十七人合围刘大牛,他便是有通天本领,岂能讨得好去?
那二人双掌之到,快捷无论,刘大牛欲待闪避,左右前后均有敌人攻到,他大吃一惊,挥掌直击面前二人,要硬碰硬,击倒敌人。那二人掌势翻转,忽而抽身疾退。刘大牛身子一冲,终究慢了,啪啪啪啪四响,后心腰间中掌,他忍不住喉咙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受伤已自不轻。众白衣人精神一震,具都大喜。刘大牛身子前冲,托起一名白衣人,随手一捏,那人登时了账,他跟着身子跃起,飞足踢在那人腰间。那人呼的一声疾飞众白衣人,刘大牛紧随其后,待众人闪避,他双掌猛击,登时又杀四人。这一下极是突兀,众白衣人猝不及防,竟而丧命五人。
刘大牛瞬息间伤敌性命,重伤之下仍有如此神功,白衣人骇然之余,手下更加猛烈,心中只一个念头,今夜绝不能让此人活命!激斗半夜,众人疲累不堪,刘大牛内力渐渐枯竭,此时白衣人尚有十二人,均各汗流浃背,只盼快些收拾敌人,好躺下睡觉。
黑瘦汉子眼看刘大牛无法突围而出,不禁大喜,拾起一把弓箭,瞄准刘大牛,一箭射去。刘大牛正自闪避,忽觉身后风声劲疾,乃是金刃破空之声,他不待回身,足尖一挑,反踢而至。黑瘦汉子眼见刘大牛无法闪避,心中正喜之时,忽然羽箭往回飞来,他大惊之下,闪身相避,不料念头尚未转过,那箭贯胸而入,透背而出,劲力奇大,带得他身子飞起,突的一声钉在树上,他双目圆睁,兀自不肯相信,气绝身亡。
刘大牛身子愈发疲累,急切间无法冲过包围圈,怒气上冲,忽然足下一个踉跄,躺倒在地。众白衣人大喜,伸足踏落。刘大牛伸手一抓,抓住一人足踝,运劲拉下,横扫一圈,三人闪避不及,均被此人撞翻,但觉身上一股大力击来,三人蹬蹬蹬连退三步,双腿一软,坐到在地。原来刘大牛躺倒地上乃是诱敌,他身子不停,抢上数步,啪啪啪三声轻响,击在那三人胸口,将手中那白衣人掷向左侧三名白衣人。那三人但觉劲风扑面,不敢伸手去接,疾退数尺。刘大牛作势前冲,忽而疾退,双肘后撞,身后两人狂喷鲜血,倒地了账。刘大牛背上又中两掌,他足下连转,使一招混沌不分,右掌击去,次掌紧随而至,左侧二人不及闪避,小腹中掌,倒飞而出。
顷刻间白衣人仅剩四人,余人尽皆身亡,那四人骇怖已达极点,目瞪口呆立在当地,不敢动弹。刘大牛身子颤抖,几欲躺倒,他最后一击几乎用尽身上残余内力,其时油尽灯枯,已无法移动一步。他转头看看四下,嘿嘿笑道:“还有谁?过来!”他声音响亮,那四人吓一大跳,不敢动弹,也不敢逃走。刘大牛道:“你们不过来?好,老子过去。”他说完作势抬足,那四人情不自禁疾退丈余,但见刘大牛并不上前追击,心下惊疑不定,既不转身离去,亦不上前夹击。刘大牛头皮发麻,看来虚张声势无法奏效,他右足提在半空,时候久了,又酸又麻,转眼看到身侧一柄弯刀,他心中一动,“啊哟”一声躺倒在地。白衣人吓一大跳,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刘大牛躺在地上,偷眼看四人,但见无人敢动,心中不住大骂:“胆小鬼,若不敢过来,转身逃命便是,在此地耗什么?”那四人不过来,他也不敢起身,生怕诡计失效。
五人这么僵持一会,一名粗壮白衣人忽然道:“这小子激斗半夜,此刻定然连指头儿也无法动弹,我们若不趁此机会除掉他,日后还能安睡么?”另一名瘦子点头道:“不错,你瞧他身子颤抖,汗如雨下,右足提起半晌,还不是放下去了,此时定然晕倒,咱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三人齐声应是,当下四人一步一步前行。那瘦子忽然道:“且慢!”他拾起一把弯刀,说道:“我瞧你如何躲闪?”话音未落,弯刀疾掷而出。刘大牛暗骂狡猾,欲待翻身躲避,那能动弹?噗的一声,那刀砍在他屁股之上,刘大牛惨呼一声,忽听啊啊啊啊四声,他没好气道:“你们***,有什么好笑?过来杀爷爷吧!”不听回答,刘大牛拔出屁股上弯刀,但见那四人躺在地上,胸口小腹要害插箭,竟已毙命。他大喜之下,叫道:“是谁?谁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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