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之后，整个崾国慢慢沉寂下来，月神升上天空，柔光照在大地上，使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灰色。
婹桦静静呆在小屋里，望着天际那团圆月，一脸木然。又到月圆之夜，这是月神神力最充沛的时刻，也是女人最有安全感的时刻。以往这个时候，婹桦会带领族人祭祀月神，祈祷叩拜，将自己最虔诚的灵魂献给月神。这次她却没这么做，崾国已经残破不堪，婹母等半数女巫被杀，包括崾峥在内的几十个勇士惨死，另有上百人正咬牙与百鬼挣命，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在这些流血呻吟的族人身上，月神并没有展现她的力量。
之前崇明已经宣布，十个日出之后，他将带领剩余的族人牵走，向北走出群山，涉过渭水，一直到大次山，在那里建立新的家园。
离开了崾山，崾国便不复存在，崾族也将随之消失，到那时，享受了崾人上千年供奉的鬼神便没了吃食，只有死路一条，崾山的月神崇拜也将随之破灭。
婹桦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祭祀月神。
现在崇明毫不客气的以神庙作为了自己的住处。当年崾寂主持建造的这桩建筑，在它被永久废弃前，终于还是落到了他儿子手上。
短刀在黄土烧结的硬化地面上勾画，一个“明”字出现在了眼前。左边是日，右边是月，就是这两样事物，给大地带来光明，万物赖以生长。
“我是光，普照世间，燃起生命之火的——光。”
崇明走出神庙，很反常的欣赏起了月亮。这个时代的月亮明显要比四千年后的要大，亮度也更强。崇明望着她，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情用上心头。
“真美。”
他情不自禁的赞道。
这一刻，他想起了阿母姽婳，阿母的男人崾寂，已死的大哥洛樊，将死的二哥踞冲，以及他生命中的爱神姒清。
“此世即我世，如月满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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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又有二十多人因伤而死，往另一个世界而去。崇明主持了他们的下葬仪式，无论男女，皆有随葬品。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这类与鬼神有关的活动，心里总有些别扭。好陌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要不要我代你做？”
崇明毫不犹豫拒绝了。好陌嘿然而退。心说你们兄弟俩果然都一个德行，对权力抓的比谁都紧。
所有的事都是临墙事先张罗，这小子是越来越会做事了，整日领着那九个同伴忙活，积极性很高。崇明想起了当日之言，将来若能成就功业，说不定真要让他做自己的宰相。
“崇明，刚才不少人跟我说，他们不想走呢。”
说曹操曹操到，临墙急匆匆跑过来，说了一个让崇明皱眉头的消息。许是下葬仪式触动了崾人心底的某一根弦，他们中的很多人——主要是老人和女人——拒绝跟随崇明一同牵走，山脚下还埋着无数先人，都等着后代子孙的血食呢。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先人必定怪罪。他们的根在崾山，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即便不能再住在崾国，也还有硊国汀国等支族可以收留他们，这总比去往一个未知的陌生之地好。
不愿迁到新地的崾人，足有两百人之多，大部分是女子，再加上她们的子女，竟然占了崾人的一半，这个结果让崇明大为吃惊，几天前宣布举族迁徙的消息时可没见有这么多人反对，短短几天情况便成了这样，莫不是有人在暗中串联？
崇明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些女巫身上，当先一人就是婹桦。这几天崇明志得意满，当真把那些女巫当成了赤脚医生，呼来喝去，一点没把她们当回事。对自身力量的过度自信导致了对潜在危险的忽视，知道今天展现出来，颇令崇明措手不及。
在崾山众巫中，婹桦本就是主张强硬对待男子的鹰派人物，她对男子的提防之意尽人皆知。这也是整个渭水，乃至整个河水的母系邦国普遍存在的现象。女人已经统治这个世界数千年，她们垄断了神权，主宰男人的命运。可自一千年前开始，不断有男人出来挑战女人的权威，从遥远的东方开始，越来越多的母系部落变为父系邦国。男人一旦翻身，接下来就是对女子猛烈的报复，在很多地方，女人的地位与奴隶无异，被男人肆意欺压。本身除了生孩子，再没有其他的用处，简直跟畜栏里的母兽没什么两样。
婹桦自小就是听着这些传闻长大的，而传闻总是比真实情况要夸张荒诞，渐渐的，男人的国度与恶鬼的世界等同起来。与其那样活着，或许死去反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这几天，婹桦克服了对崇明的恐惧，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女人中间四处串联，也不需要多说，只消提起几个话头，对方便很容易的倒向自己这一方。再加上崇明的表现，以及以临墙为首的几个狗腿子的种种作为，更是加重了她们的担忧，最后有志一同的决定：不走了！
“唉，也怪我，就算自己是时代的主角，也得给配角一点表演的空间，若总是主角唱独角戏，所有的配角都唯唯诺诺，那这故事也太没意思了。”崇明罕见的做起了自我批评，最后冷笑道：“这样也表现不出主角的英明神武不是？”
“婹桦，你过来。”
崇明的声音像魔鬼的召唤，婹桦紧张的咽口唾沫，道：“这里是神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想做什么？”
崇明咧了咧嘴，貌似是笑：“对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又能做什么，让你躲在人群中怕成那样？”
婹桦咬咬牙，走到崇明面前：“想说什么？”
崇明从身后掏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羊角，面无表情道：“我崾族先祖当年骑着公羊从昆仑神山而来，羊角亦沾有神力，越是粗大的羊角，神力越强。你当日雌伏于耳川身下，被他用男-根玷污，只怕身上早已入了邪祟。”他的声音越来越冷：“今日我就用这根取自神庙的羊角破了你身上是邪祟，免得你再蛊惑族人！”
崇明还未说完，婹桦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惊的往后躲，却被临墙等人挟住，随后下体阴-门传来剧痛，那根不知让自己祭祀叩拜过多少次的粗大羊角进入了她的腹部，几乎将内脏搅烂，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她双目圆睁，头颅慢慢垂下，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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