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堪皱眉道:“前后我都想过。我当然希望朝纲清正,社稷平安。可是这么一来,风险实在太大啊!”
桓玄眼中精光一闪,口气变得坚决道:“使君,朝中小人当道,早已视你为眼中之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能躲过一时,绝难躲过一世。王使君出兵是肯定的,无论他成与不成,你都会牵涉其中。成了固然平安无事,不成你同样难逃一死。”
狗急跳墙,兔急踹鹰。
殷仲堪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咬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出兵。不把奸臣除掉,我等永无宁日。”
于是,殷仲堪给王恭回信,同意一起出兵。
王恭接到回信,大喜,立即召开北府军高级将领开会,历数王国宝罪状,共商起兵事宜。
刘牢之对往日被王国宝陷害一事有切肤之痛,当即表示同意。
其余众将见刘牢之点头,虽然知道这和造反无异,但也没表示什么不同意见。
倒是王梁很是忐忑道:“父亲,王国宝系相王死党,剪除他事无不可,但相王能善罢甘休吗?这事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王恭断然道:“不用再斟酌了。我们此举,不是谋反,正是为相王拔除毒瘤,希望他能理解我们的忠心。即便他暂时不能理解,过了段时间也能体会的。”
此时的建康城内,王国宝踌躇满志。
相王下不了决心的事,眼看就要在自己手里做成。王恭和殷仲堪一到京城,便是龙困沙滩,虎落平阳,这天下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到时候我还不是相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想到日后的任意纵横,王国宝不禁笑出声来。
可是,没等他兴奋劲过去,手下来报,有大军兵临城下。而且,还有荆州方面的消息,说是殷仲堪也正勒兵前来。
王国宝大惊失色。
他完全没有料到,王恭殷仲堪竟然真的敢出兵,而且出兵的理由就是清君侧。
清君侧?清谁?不就是清我王国宝吗?
王恭率北府军摆开阵势,却并没有下令攻城,只是高喊请相王司马道子当面回话。
司马道子也是暗暗心惊,凭建康城里那点人马,还不够北府军塞牙缝的,一旦应对失策,必定玉石俱焚。
不过他还算清醒,派人紧急召见宋珺。
宋珺是京城军事总管,打仗的事他负责。
相王府里,气氛凝重,司马道子、王国宝、司马元显正等着呢。
“仁宝,王恭悍然勒兵进京,图谋不轨,你可有应对之策?”
司马道子看似处变不惊,语气平和,但眼神出卖了他的内心。
宋珺淡淡看了一眼王国宝,迎着司马道子焦灼的目光道:“相王,微臣不知王使君为何出兵。他不是我大晋最大的忠臣吗?”
王国宝恨恨道:“什么忠臣,有这样举兵威*京城的忠臣吗?我看他就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
宋珺不以为然道:“王恭为人,相王应该最清楚,不是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出此下策。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出去看看,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城楼上,四门提督王国英正紧张地指挥属下布防,弓箭手沿城墙一字排开,如临大敌。
他也不想想城下列阵的是谁。
远远看见司马道子一行人过来,王国英连忙迎了上去。
司马道子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径直登上城楼。
放眼望去,只见城下旌旗猎猎,刀枪明亮,行阵严整。最醒目的是四杆白幡,分别写着“保大晋”、“安社稷”、“正朝纲”、“清君侧”。
很明显,王恭是有备而来。
傻子都看得出来,什么保啊安啊正啊,都是虚的,根本目的就是“清君侧”。
王恭见司马道子出现,挥手喝退挡在身前的盾牌兵,高声道:“相王,请恕老臣鲁莽。如今皇上年幼,国事维艰,朝廷内外均以您马首是瞻。有您辅佐皇上,大晋中兴有望。但朝中奸佞横行,蒙蔽了您的慧眼。臣等一向以国事为重,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何以屡受奸臣迫害?老臣一人事小,社稷祖业事大。今日前来,只为清除奸臣,还我大晋朗朗乾坤。”
一席话中气十足,正气凛然。
宋珺暗暗佩服王恭的聪明,他把司马道子高高捧起,与奸臣完全划清了界限,等于这次行动绝对不针对司马道子,不会祸及皇室。这样一来,司马道子就不能给他定性为谋反作乱。
司马道子心里明白,不答应王恭的要求,此事难以善了。可是,就这么答应了,以后谁还能为自己出谋划策、鞍前马后?自己当朝摄政的威严何在?
北府军的威名天下皆知,以守卫建康的这点兵力,无异于鸡蛋碰导弹。就算是诏令天下勤王,不说时间上赶不赢,除了庾楷,还有谁愿意来帮?更有甚者,王恭忠臣之名家喻户晓,人家又不是谋反,谁愿意承担诛杀忠臣的恶名?
王恭见司马道子不回话,又高声道:“相王,小疾不治,必成大病;隐患不除,必成大祸。奸臣祸乱朝纲,就是国之毒瘤,年长日久,必使大晋毁于一旦。王国宝徇私枉法,罪恶滔天,必须坚决除掉。还望相王当机立断,为国疗毒啊!”
城下指名道姓,步步紧*,司马道子无论如何不能不说句话了。
“孝伯兄,孤知道你的忠心。但你如此无诏进京,拥兵威*,是否违反纲常?此例一开,各藩镇争相效仿,朝廷权威何在?脸面何在?你还是退兵回去,待孤禀明皇上,再行商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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