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摇摇欲坠地隆隆转着。厚重的铁锅在高射的火焰里翻滚着"就你自己回来了是吗?""对,其他人都在冯医生那,但都伤的不重,很奇怪,从交上火开始就有种感觉,他只是想逼退我们,他好像事先知道似得,是他先开的枪。总之这次的目标不同以往,我很想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他是谁,为什么他有这么厉害的身手,还有……为什么他不杀我们。""你还真是好奇啊。"安龙路这间装潢过于老旧的生猛海鲜店里,地上脏脏滑滑的。龙蛇杂处,吵的很,一点也不适合谈事情。满座穿着短裤凉鞋的客人红着脸高谈阔论,大火快炒的爆油声,壮汉挥手大喊直接点菜,此起彼落的哈哈大笑声跟咒骂声。这间店最常出现的两个单字是“干杯”跟“来了来了”。每张桌子下都堆着好几只空玻璃啤酒瓶。但申栋却选在这里,跟他手底下最年轻的刺客说着话。冷气开得太强,刚上桌的菜还冒着蒸气,拿着筷子的手却早冰凉了。“他最后是坐出租车跑的?”申栋又夹了一枚花蛤,用筷子掂了掂。“......对.....”这个年轻的男人说道。为了遮掩自己的胸部的伤口,阿义用一块卫生巾粘在流血处,此时僵直的坐着让伤口时不时传来阵痛。“罢了,回来就好,动筷子吃点吧”“好”申栋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但又无法表露。接单十年了,自己派出的杀手,很少有没有完成订单的情况出现。这种杀同行的订单很烫手,订单完成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如若不然,一半的尾款拿不到不说、还要面临被同行盯上的麻烦。杀手公司开战的话,那结果将是无法设想,因为双方最不缺的就是杀手。最优秀的杀手一定会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杀他,但有这些想法的人能否活到最后,申栋在以前当杀手的时候就没见过,现在也见不到,这没什么,杀手本身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被杀。申栋在吃了大半盘爆炒花蛤后,看了看强忍着疼痛感,吃相极其可怜的阿义,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也为阿义倒了一杯。“这几天,就好好养伤吧”申栋自顾干了一杯。阿义也干了一杯。申栋点点头,用筷子在桌上一片狼籍的酒菜上划了一圈,示意两人一起吃完。餐厅依然很吵。上海,青浦一家老式酒店内慢吞吞从浴缸起来后,阿琛刮了一下刚冒出来的胡渣,修了一下鬓角,剪了一下鼻毛,刷了牙。镜子前,头发梳理整齐的阿琛慎重地穿起衣柜里最挺的黑色西装,谨慎地打好了领带。皮鞋也擦得亮晶晶。等一下他要去一家公司年会的现场,不同于往常,这次的宴会最基本的打扮是不能被其它男士比下去。毕竟阿琛靠制造尸体攒了不少钱,置装费不是问题。“这样应该还过得去吧?”阿琛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装模作样干咳了一下,颇为不安。酒店很有年代感的电话铃声响起“先生您好,前台有您的快递,稍后我让人给您送上去,特此通知您一声。”“好的,多谢”八点整。在上海黄浦区中山东一路的一家高级法式餐厅年会晚餐准时开始。每个男士都是西装笔挺,每个女士都是盛装出席。定在八点才吃晚饭,便是要让这些上班族有时间回家洗澡打扮,尤其是女孩子,每个人都希望漂漂亮亮地出现,毕竟这个场合是为了犒劳下辛苦了一年的自己。餐厅中央临时搭建的演讲台上赵敬青笔直的站着“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我们常青集团一年一度的年会,我心情特别激动,而且非常荣幸的在这里发言。这是我第13次参加公司的年会,对于全体员工又一年的敬业奉献我深表感谢,谢谢大家!........”四楼到了,电梯门打开。迎接阿琛的是一个设计高雅、装潢颇有气势的房间,以及会场内传出无比热烈的掌声。没错,是掌声。电梯门前四个打扮漂亮、穿着粉红色套装的女孩起立欢迎他,顿时各种品牌的香水味又将他包围,并且簇拥着他在离餐厅出口最近的一个地方坐下。“哇,这家伙真人看上去不是很老嘛”看着追灯下的赵敬青,阿琛楠楠道“请问您喝点什么?”旗袍开叉一直到腰间的服务员拿着酒单站在阿琛面前“苏打水,谢谢”顺着服务员离开的脚步,阿琛用专业的杀手之眼再次确认现场环境整个会场不小,将近200号人,除了会场三十个内场保安外,走廊上还有四个保安,站在演讲台两边还有两个配备轻武器的私人保镖。“再次,对各位同仁这一年来的奉献表示感谢…….”再一次,整个餐厅响起了隆重的掌声阿琛喝了一口刚上的苏打水,旋即起身向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走去“奥斯卡颁奖吗?!!..”北京某个以水果命名的小区风很强,还带着点让人颠簸的旋转。菲菲看着三十楼底下的风景。从这种连猫都不敢接近的高度看下去,整个城市变得模糊又后现代地旋转,许多原本死意坚决的人都会因为过度害怕而却步,逆向产生人生再怎么悲惨、也不想经历这种自由落体的求生意志。菲菲打了个哆嗦,将衣领拉得更紧些。她跟所有人一样,都很怕死。站在这个城市上空,已虚耗了一个小时又五分钟。“不公平,这一点也不公平……”菲菲缓缓曲起膝盖,将重心放低,免得真的因为一时头晕而摔了下去。她曾在早餐店桌上沾满蕃茄酱跟酱油的报纸专栏里,看过一个不知道数据何来的专家说法:在天台上考虑自杀超过九十分钟的人,当天绝对不会自杀。拿着水果刀盯着自己手腕超过一百分钟却迟迟割不下去的人,当天绝对不会自杀。拿着一大罐安眠药或农药考虑超过一百一十五分钟而没有一鼓作气吞下去的人,当天绝对不会自杀。超过一个固定的时间限制而无法果断做出毁灭自己的决定,当天,便不可能再考虑毁灭自己的选项。这是上帝装在人类身上,好令人类远离危险的自我保护机制的证明?还是,这是某个心理学家为了嘲笑死意不坚的人所作出来的无聊研究?距离绝对不可能自杀的时间限制,还有二十五分钟得熬。“这一点也没有道理……为什么我要在这种鬼地方吹风?”菲菲将脸埋进了膝盖中间。除了死,家里有三只毛色各异的猫,还有一大包装在信封中心思想大致相同的退稿邮件只剩下死亡,是菲菲唯一可以替自己决定的事。风很强。从这栋高楼跳下去,一定会死,且死得一塌糊涂,迅速而确实。直接跳过想多活几分钟也好的懦弱动机,菲菲说服自己,为了避免堕楼中间回光返照的时间不够,菲菲挤出残余的力气回忆了自己短暂的34岁的人生。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养猫。一次考试作弊。第一次投稿就迅速成名。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劈腿。第一次被劈腿。第一次被提名十大杰出作家。第一次经历枪战……第一次被经历枪战……“够了”菲菲下定决心仅仅回忆到这个部份就足够。接下来的人生全都是马桶壁上冲也冲不走的污渍。菲菲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我跳下去之前,我得说个清楚……听仔细了……”菲菲拿出插在口袋里的、上头印有某某出版社编辑的地址电话的蓝色原子笔,在手心上用力刻着“我考虑了一百分钟,还是打算跳下去。”像是对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某个无聊心理学家的微弱反驳。然后将原子笔朝空中用力扔出,那抛物线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之下。自己过几秒也会干净利落地消失在地球上吧。站在危险的天台围墙边在线,张开双手,菲菲呼吸困难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来自远方一股强风,顺势将自己的命运吹倒。菲菲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其实就算往前踏出一步就会绝命,自己还是没这个胆量。结果还是要呆等一阵毫无干系的风帮她了断。风来了。菲菲的头发往后吹拂,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双眼闭得更紧。……不够强。风不够强。风过去了,菲菲还是伫立在围墙边在线。“……”她诚实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坚定地张开双手。过了十七次呼吸的间隙,风又来了。这次风从后面卷扑,菲菲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寒毛都往前竖了起来。在微微前倾的体势中,他明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砰砰!噗通,砰砰!但。“。”菲菲的鼻头渗出冷汗,在风过后颤抖地咬着牙。半个钟头过去了。风来来去去,左左右右,强又更强。菲菲完全忘了,或刻意忽略这样的事实:自己每天坚持锻炼的双脚肌肉,透过畏惧死亡的潜意识,像钢铁一样强硬地焊在危险的墙台上。这种程度的高楼强风无论如何别想吹动菲菲的双腿。正当菲菲试图感受下一股强风的时候,口袋出现震动声。菲菲面无表情地伸手将手机捞了出来。无来电显示……一改前几天一拿起手机就断然挂掉,这次却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菲菲直觉接听这通电话有助于增强她的死意。“在干嘛呢?出来喝点吧?”声音是她的朋友多琳“去……去哪?”菲菲干咽了一口口水,尽管心里的不情愿多到无以复加,可身体里的语言系统开启了自动应答机制。风很大,30层楼顶的风更大,尽管风声嘶叫着菲菲还是在电话里将多琳说的时间地点听了个清楚,然后睁开眼睛。当她整个人往后摔倒在天台上的时候,看着巨大的灰蒙蒙天空时……“我,连死掉的资格都没有吗?”菲菲没有哭。只是用手指装作手枪,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虚伪又孬种的一枪。上海黄埔区某式餐厅的大楼八个不同角度的闭路监控画面在安保室内的墙壁上闪着光小张抱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脚懒洋洋的翘在桌子上“这些妞今晚穿的真少啊!!”看着画面形形色色的人们,小张感叹着窗户外下起了大雨撑伞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招手,出租车靠近。开门,上车。“中山东一路3号”男人说完,便闭目沉思。出租车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以最急切的速度来回扫水,视线依旧一片模糊。轮胎有一半没在水里,整条街几乎都被雨给溶解了。“这雨啊,大概是我开出租车十年来遇过最大的一次。”出租车司机略带聊意的感慨道“……”男人没有回话。雨一直下。像是报复白天时被大好阳光照射一天的怨气,雨沉厚到连风都透不过气。也许是巧合,抑或是计算精准。男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租车已来到一间高级法式餐厅门口。"四十块"司机停住表。“不用找了”男人将一张百元钞放在排档处。不急着下车,男人整理着脖子上的黑色领带。“这种天气,太晚叫不到出租车的话,打这个电话”司机眉开眼笑,递上有点湿润的名片。“……”男人接过,小心翼翼将印有出租车车队与传呼电话的名片,收好。用得着的话,那便诸事大吉。雨没有一丝一毫缓下来的迹象。男人用最老式的手法,慢慢将领带打好。开门,开伞,慢慢下车。即使只走了几步路,撑着伞,半身还是给湿透了,裤管也湿了。俱乐部门口,在这滂沱大雨夜,竟停了十几台黑色高级轿车。每台高级轿车的玻璃上,都贴着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深黑色隔热纸,不过从挡风玻璃可清楚看到,每台车的驾驶座上,都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司机。有的司机一边抽烟,一边听无聊广播。有的司机正在讲手机,一边往大楼门口张望。有的司机双手环胸假寐,脑袋微微上下晃动。……麻烦的十几双眼睛。男人看了看表。将伞交给门口泊车的小弟,将领带重新调整、系紧……男人还是很在意领带。“先生,您一位?”另一个门口小弟堆满笑容。“第一次来。”男人看着小弟的眼睛,这孩子还很年轻。“先生,实在很抱歉,我们这间餐厅今晚被包下了,如果……”“包你餐厅的赵总约我在这里谈事,叫我先去他惯去的包厢。”男人平静地看着小弟,说:“他晚点来,你可以打电话给他”“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这里是……”小弟的脸堆满了歉意。“雨下很大。”男人微微踏着湿淋淋的鞋子。男人没有露出不耐的表情,更没有表现出任何“请求”的意思。不卑不亢,他只是很自然地,饰演好赵总位高权重的朋友。“是,那您在这里签个名。”小弟诚惶诚恐地拿出一本册子。男人随意签了个名。“赵总到了的话,跟他说我湿透了,带干毛巾给我”男人给了亮眼的小费。“是。”小弟看了一眼册子上的签名,鞠躬:“请进,吴先生。”另一个小弟看到那男人的出手阔绰,赶紧领着湿淋淋的男人走进大厅。餐厅背后的停车厂三辆大号商务车驶入停了下来都没有熄火每辆车下来了五个高负重的黑影,十五个人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身上的负重而减缓,很有秩序的散开安保室内,小张已经进入梦乡,闭路监视
有空会更新的屏幕,好像倒计时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成雪花。两天后占据全国新闻头条的大事件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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