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饭,一家人围着餐桌慢慢吃着,食欲都不佳。方家伟觉得心口有些难受,吃了药就休息了。谢艺和梁如秋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声说着话。
“如秋,今天跟你妈妈聊了些什么?”
“师母,我是不是错怪了妈妈,我一直在想,她毕竟是我的妈妈,她不会那样对我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竟然都一直不去看她……让她那么难受……”梁如秋泪光闪闪地看着谢艺。
谢艺抚着她的肩头,“如秋,你的妈妈是个苦命的人,都过了这么久了,她病得这么重,师母想请你只把她当成你的妈妈……我之前听你方老师说过,说你妈妈刚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她不会那样对自己的女儿的……你们母女分别了这么几年,我和你方老师都想让你多陪陪她……”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梁如秋哽咽着说道。
“今天我问了监狱那边,他们说你妈妈可以不用住在医院里,我看汤山那边的疗养院不错,想把你妈妈接到那边住上一段时间,也好让她散散心。”
“好,我都听师母的。”
谢艺看着她,和蔼地笑笑,“傻孩子,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跟你有缘,你妈妈她生病了,这不是你的原因,你可不能钻牛角尖,你多陪陪她,让她高兴些,比什么都好,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恩。”
梁如秋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清瑞很用心地帮江行舟打听当年的事,他特意去了一趟当年办理张志斌案件的分局,调出了卷宗,仔细地看着。
他一张张翻阅当年的笔录:“死者张志斌被捅了五十七刀,作案工具为剔肉刀,……脸被划花,眼珠被开水烫的发白……”看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恶心地捂住了嘴。等他再往下看的时候,他拈着薄薄纸张的手指开始发抖,他忍不住问管理卷宗的同僚孙奇,“哥们,有烟吗?”
孙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傻了吧,资料室里不准抽烟。”
陈清瑞悻悻地笑了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翻阅,看到最后,他脸色发青,慢慢合上了文件夹,却又“叭”的一声把文件夹摔在了桌上。门口坐着的孙奇吓了一跳,走过来看着他,“哥们,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陈清瑞紧握着拳头,骨节铮铮直响,他脸色暗沉,强吐出几个字,“没什么。”便拄起双拐就走,刚到门边,却“扑通”一声滑到在地。“哎呦。”孙奇赶忙上前扶起他,“没事吧,没有摔哪儿吧。”
陈清瑞挣扎着站起来,“我没事,先走了。”
孙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走远,“这哥们这么古怪。”他摇着头收拾着被陈清瑞摔的有些乱的资料,瞟了一眼资料的内容,“不就是一桩杀人案吗。”他慢慢念道,“继父强奸继女,被妻子残杀……妈呀,五十七刀,我真!”
陈清瑞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家,他开了门,狠狠地把一根拐杖掼到地上,他有些气喘地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从矮桌抽屉下方摸出他爸爸藏的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打火点着,猛地抽了一口,却被呛得咳出了眼泪。陈清瑞一边抽着烟,一边任眼泪直流,他和江行舟千想万想,却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他抱着头,用颤抖的手指夹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马小玲从外面回来,却发现自家的门半掩着,从屋内传出阵阵烟草呛人的味道。“好啊,这个老东西竟敢趁我不在家偷着抽烟,弄的家里跟着火一样。”马小玲一把推开门,迎面扑来的烟味呛得她直咳嗽,她挥着手驱赶着烟雾,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刚要往客厅里去,却差点被绊倒。“哎呦。”马小玲扶着鞋柜站稳了往地上一看,竟是儿子陈清瑞的拐杖,她拿起拐杖走了两步,却看见陈清瑞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猛抽着烟。“清瑞。”马小玲丢下拐杖急忙来到陈清瑞面前一把夺过了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你怎么抽起烟来,还抽成这个样子……”马小玲有些吃惊地看着儿子,忙去开了客厅的窗,关上了卧室的门。
“你看这屋里给你弄得乌烟瘴气的。”马小玲站在儿子面前看着他,陈清瑞低着头不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马小玲担心地在儿子身边坐下,“早上还高高兴兴地出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她摸摸儿子的额头。陈清瑞抬手挡住了母亲的手,“妈,我没事。”
马小玲听着声音不对,凑过去看着儿子的脸,只见陈清瑞眼睛红红的,“瑞啊,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了……”
“妈,你不要问了。”陈清瑞低着头站起来拄着拐杖就往卧室里去。
“好好好,妈不问了。”马小玲赶紧把另一只拐杖捡起来架在儿子腋下,“妈去给你拧个毛巾洗洗脸啊。”
陈清瑞进了卧室,却锁上了门,他躺在床上,瞪着随风摆动的窗帘发呆。马小玲在门口叫了声,推了推门没打开,就叹了口气,往厨房做饭去了。
陈清瑞觉得有些累了,就闭上了眼,眼前却浮现出梁如秋有些哀伤的面容,他烦躁地翻了个身,伤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却让他皱紧了眉头,“妈,妈,”陈清瑞大声喊着,“妈,我腿疼。”
马小玲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拍着卧室的门,“你倒是先给妈开开门呀。”
“客厅的抽屉里不是有钥匙嘛。”
“哦,对对。”马小玲慌忙去找了钥匙,开了门,她看着儿子难受地躺在床上,“你这孩子,怎么能把妈锁在外面呢,你躺好。”马小玲坐在床沿,把儿子的伤腿抱在腿上慢慢按摩着,“还疼不疼呀,儿子。”
陈清瑞哼了一声没说话。“你看看你,行舟不是给你买了轮椅吗,坐轮椅虽然不好看,但是腿省力气呀,你偏要拄什么拐杖,看把腿给累着了。”马小玲在儿子脚上拍了一下,“还学你爹抽烟,哎,真是个个都不省心……”
马小玲给儿子揉了一会儿腿,见他好像睡着了,便轻轻放下了儿子的腿,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蹑手蹑脚地关上了窗,带上门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后,陈清瑞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发呆,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看到的消息,还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跟江行舟说这个事情。他回想着再次见到梁如秋后的种种情景,就连在说笑间,她也会偶尔显出呆呆的神情,他以为那是多年不见而产生的陌生所致,现在想来,她的神情好像不是疏离,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
陈清瑞回想着当年的案件,时间是在高考的前两天,那天半夜开始下起了大雨,并伴有雷电,那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停息。而案件就发生在那段时间,应该是在夜里十点钟之后,江行舟当年讲过,那天他曾经给梁如秋家里打过电话,电话没人接,后来就打不通了。卷宗上的记录显示,案发当时,梁如秋的家里很乱,根据陈媛的口供,电话应该是被张志斌摔在了地上。尸检报告表明,张志斌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从较小的卧室门口到房门、走廊上还发现了一串带着血迹的脚印,脚印血液样本分析显示,血液是属于两个人的,一个就是已经血溅当场的张志斌,另一个不是陈媛的,却跟陈媛的DNA有50%以上相同,可以认定为血液属于陈媛的直系血亲,而这个血迹的DNA与小卧室床上的血迹DNA是相同的,是属于同一个人的……那个卧室是属于梁如秋的,这个陈清瑞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在张志斌死后或者血流满地后,梁如秋走出了房间,打开了屋门,经过走廊,最后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陈清瑞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他不知道后来梁如秋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在当晚夜里10点到凌晨1点之间,梁如秋被继父张志斌强奸了。
那陈媛呢,陈清瑞脑中突然闪现出一张文静娟秀的脸,那是几年前的陈媛的模样,虽然她的脸上时有伤痕,但却一直淡淡地笑着。是了,陈媛呢,只有在梁如秋的卧室里发现过明显打斗的痕迹,应该是梁如秋在挣扎着想要摆脱张志斌,客厅内除了摔在地上的电话外,其他的家具物件都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也并没有什么血液痕迹说明陈媛曾经受伤,还是当年的现场侦查有遗漏。总之,在女儿梁如秋被张志斌摧残期间,作为妈妈的陈媛在干什么?
陈清瑞并没有完全理清楚案发的来龙去脉,如果能够找到当年办案的警察就好了,他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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