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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弑父杀师血染衣(1 / 2)



寒冬,冷月,衰草连天。

南岩宫中,烛火摇曳,温暖昏黄,木窗古雅精巧,朴而不俗,直而不拙,恰恰映出屋内两条人影,言笑晏晏,交头浅谈,一条是萧风,一条是玉生烟。

玉生烟心思细密,只恐萧风将昨日叶孤鸿之事存在心上,郁郁不欢,是以只是温柔解语,妙言解颐,与他玩笑,说些无关紧要的趣闻逸事,引他开怀。

直至晚间,萧风望一眼天色,这才奇道:“怎的今日到了这个时辰,小叶子还不来送饭?”

玉生烟笑道:“怎么?你就这样盼望她来给你送饭?”

萧风笑说:“往日她正午时分就早早的提着饭篮来了,唯恐我饿着,如今真是奇怪,到晚间了还未见她人影。”

两人正自闲话,忽而躁动声起,陡然一条黑影从窗前掠过,迅捷如风,恍如鬼魅,卷起一阵血腥气息。不过片刻,南岩宫外脚步声渐密,隐约听到有人喊道:“快抓住那人……”

萧风心中蓦地一惊,几欲低呼出声:“是前辈。”霍然起身,往窗外一瞧,但见几条人影疾奔而过,皆紧紧追逐着前面那条飞掠过去的黑影。南岩宫外,散布着几十名武当弟子,神情紧张,个个持剑,手中举着火把,明明晃晃,气氛严肃而诡异。

寒风呜咽,冷霜似刀。乌鸦岭的乌鸦,三三两两,绕树而飞,泛红眼睛里充斥着嗜血的**,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萧风眉心微皱,双手紧紧攥着,喃喃自语道:“师傅若见着萧前辈,那还了得。”

玉生烟按住萧风肩头,轻声说道:“萧风哥哥,萧前辈武功高强,绝不会轻易让人发觉行踪。”这句话,说得不急不慢,却意味深长。

萧风与玉生烟交递一个眼色,当即会意,道:“你的意思是……”

玉生烟道:“这是计,是叶孤鸿的计!”

萧风垂下眼帘,暗暗思忖:师傅肃穆坦荡,虽忌惮萧师叔,却不至使此阴谋诡计,只是小玉儿既如此说,还是多个心眼的好。握了握玉生烟小手,思索片刻,道:“小玉儿,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先过去瞧瞧,见机行事。”

玉生烟微微点头,两人一同奔到门边,此时四十余名武当弟子已将南岩宫团团围住,人影攒动,举首齐望,只见一人立在屋檐,穿着一身黑色束身衣,以黑布蒙着面,看不清容貌,手中提着一柄寒光涔涔的长剑,剑尖之上,犹滴着鲜血,尚未凝结。

叶孤鸿立在众人之间,仰面与蒙面人对峙着,提剑道:“你奉劝你速速下来,将《太极剑谱》交还,或可免你不死。武当上下千余弟子,顷刻聚齐,你逃得了么?”

萧风抬眼望去,但见屋檐之上那蒙面人身量瘦小,身法灵逸,手腕上露出一段洁白肌肤,显是养尊处优之人,定然不是萧玉楼,心中倒是放了一半心。此时犹记着叶孤鸿教训戒律,只是站在门匾之下,不敢跨出南岩宫半步,惶急之际,抓住一名狂奔而过的弟子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神情慌乱,急急忙忙说道:“有人夜闯师傅寝宫,盗取秘籍。”

萧风松了手,暗道:“谁这样大胆,竟半夜潜入师傅寝宫偷盗……”正自疑惑,忽听叶孤鸿道:“风儿,你出来。”

萧风巴不得这一句,奔到叶孤鸿身边,却大吃一惊,只见叶孤鸿右臂下垂,五指嶙峋,颤颤巍巍,鲜红的血一串一串,成股成股流下。寒风吹过,袖袍之中,空空荡荡,恍若无物,弥漫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

叶孤鸿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屋檐上的黑衣人,顾不得右臂伤势,脸色刷白,额角上渗着汗珠,微微喘着粗气,左手一挥,将剑抛给萧风,沉声道:“快去助你师叔。”

萧风心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万分担忧,问道:“师傅,你的伤势如何?那黑衣人,又是何对头?”

叶孤鸿铁青着一张脸,强忍着胸腔间的一股愤恨,沉声说道:“我中了那厮一掌,右臂手筋已被挑断,废了。”他说这句话时,一双眼睛埋在阴影当中,看不清是喜是忧。

萧风脑中轰的一下,被叶孤鸿这句话震得嗡嗡作响,登时立足不稳,颤声说道:“是……谁……谁这样心狠手辣?”

武林中人,刀口舔血,不论刀枪棍棒,皆是从一双手上练就的功夫。自古以来,行走江湖,伤人杀人,一概不论,却唯独不能挑断习武之人的手筋脚筋,这是江湖规矩,亦是道义所在。挑断经脉这等行径,卑鄙恶劣,乃是邪教所为,向来为武林中人不齿,名门正宗,更是深恶痛绝。习武之人,若是被人挑断手筋,那便是形同残废,休想再提剑了。

萧风尚自五味杂陈,如在混沌之中,又听叶孤鸿道:“你莫要管我,《太极剑谱》要紧,快去助你二位师叔……”

萧风心中悲愤,思潮起伏,恨不能代替师傅受这苦楚侮辱,如若能替,自己宁愿被人挑断手筋成了废人亦是在所不惜的,咬着牙,足尖一点,已掠上屋檐。

玉生烟见萧风面带怒容,只觉忧心忡忡,心神不宁,又见他提剑飞身直上屋檐,心中更是忐忑万分。踌躇片刻,亦跟着飘上屋檐,未及站定,却猛然大吃一惊。屋檐之上,寒的瘆人,瓦片碎砾中,血迹斑斑,躺着冷冰冰四具尸体,身子已冻得僵紫,两腿伸直,面目扭曲,正是白日里监视萧风的四名武当弟子。玉生烟一张脸顿时失了颜色,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涌来,暗道:“不可能,以我的点穴手法,他们一个时辰之后便能自行醒转,不可能致死……”

此时南岩宫屋顶,那蒙面人正与璇玑子、玉虚子斗在一处,难解难分。虽说璇玑子与玉虚子以二敌一,却始终处于下风,被那人死死牵制住。

萧风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师傅那条血淋淋的废臂在眼前晃来晃去,格外刺心,手里提着一柄长剑,只是茫然心塞。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勉强定下神来,长剑一挺,寒光陡现,已朝那蒙面人胸膛送去。蒙面人灵巧异常,手中钢剑一绞,登时架住了璇玑子、玉虚子两柄剑,往前一送,恰好抵住萧风剑身,不差分毫。

四剑相交,铮铮爆响,激起连串火星,四人受力,各自后撤。

萧风此时刚刚加入战局,体力尚足,只连连退了三步,足尖一点又飞身上前。

蒙面人不骄不躁,脚下点跃,手中利刃却连轴转动,刺撩平斩,崩扫横削,劈截抹穿,快如电闪雷鸣。萧风集中心念,眼睛眨也不敢多眨一下,唯恐眨了一下眼,那冷凛凛的钢剑就刺穿了自己心肺,手中长剑亦是丝毫不敢疏忽,光芒大盛,如疾风暴雨席卷而来。

璇玑子与玉虚子后退几步,身子一刹,挺剑又上,左右夹击蒙面人。玉虚子眼见蒙面人左右难支,身子往右一晃,绕到那人背后,举掌便打,趁他不备袭他背后空门。

蒙面人虽专心致志对付萧风,背后却仿佛长着眼睛,左臂一扫,裹着掌风,直与玉虚子对了一掌,蓬蓬作响。璇玑子瞥一眼玉虚子,嘴角微微一抽,欲言又止,不悦之情一闪即逝。

原来,以三人之力夹击蒙面人一人,璇玑子本就不齿,如今又见玉虚子背后偷袭,心中愈发不受用了。但大敌当前,也不好拘泥于江湖道义,是以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玉虚子见璇玑子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几次错失时机,心中亦是十分不快,只是不便说出口来。

两人于危急关头各自芥蒂,心怀异事,手中的剑早已缓钝下来。蒙面人左右一瞥,冷笑不止,剑花连挽,觑着空档,顷刻之间已划出两剑。

“嗤”地两声裂帛响,玉虚子与璇玑子身形俱是一顿,同时低头,右臂之上,已各自划出了一条血痕。

萧风眼见蒙面人手疾剑狠,起落之间便伤了两位师叔右臂,脑海中倏尔浮现出师傅血淋淋的臂膀,经脉断尽,已是终生不得提剑了,胸中怒气顿起,道:“你这小人,伤人右臂,挑人手筋,忒地歹毒,我萧风今日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你也尝尝这滋味。”一句话未曾说完,清啸一声,《百禽戏》中手法已霍然使出,接二连三,接三连四,变幻多端,一浪接一浪汹涌而来。

黑衣人见萧风陡然变招,愕然大惊,虽蒙着面,一双眼睛却睁的好似灯笼,瞳孔瞬时收缩,亦迅速变幻招式,戒备起来。

璇玑子、玉虚子见萧风陡出奇招,惊疑之际,对视一眼,眸子中同时闪出异样神色。迟疑片刻,这才递招上前,封住蒙面人左右退路。

萧风虽只学了前半部《百禽戏》,但他悟性极高,聪颖异常,光是前半部,便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加之眼见师傅损毁右臂,心神激愤,胸中懑怒,是以一招一式皆是用上十分内力,丝毫不留余地。一口气将《百禽戏》全然使出,更是有了排山倒海的气势,寒风掌风交织,浩浩荡荡如黄河之水,奔腾嘶吼,一啸而过,仿佛天崩地坼,震动山林。

一时之间,南岩宫屋顶气流涌动,轰隆之声大作,四人真气鼓荡碰撞,放出异彩,好似北极光变幻莫测,壮观而危险,迫得众人快要窒息。四人掌风卷起漫天枯叶,天地肃杀,荒凉一片。

南岩宫下众人看了,皆是骇然,立在呼啸的掌风与旋转的枯叶之间,只是摇摇欲坠,身不由己,好似陷入了深渊大海的漩涡之中,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周遭情景,竟好像末日一般,恐怖诡谲,绝望无助,兼之当夜天色阴沉,闷雷作响,黑云压山滚滚而来,更是令人惶恐不安,肝胆欲碎,如逢一场大劫。

玉生烟查察检四具尸首完毕,回身一望,但见四人酣战在一处,剑影乱蹿,好不凶险,萧风招招制敌,几乎以性命相搏。蒙面人武功虽高,此时却处了下风。璇玑子、玉虚子左右掠阵,见机行事,更是搅得蒙面人措手不及,左右不敌。玉生烟凝神一望,偶或瞥见蒙面人一双眼睛温婉柔和,十分熟悉,轻咦一声,暗道:“这黑衣人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搜肠刮肚一番,却只是想不起来。

正自思索,忽见剑光连闪,蒙面人连退数步,低呼一声,骤然喷出一口血来,鲜血顷刻将遮面黑布染湿。萧风手腕一转,杀气陡升,长剑一送,裹着掌风,径直灌入蒙面人胸中。

萧风这一剑去势凌厉,剑尖直指蒙面人胸口,只消轻轻一递,便立时可送了黑衣人性命。

玉生烟犹自苦思那黑衣人是谁,望着那人眉眼,却看越觉熟悉,神色陡变,一张脸瞬时煞白,道:“萧风哥哥,不要!”

萧风这一剑送出,气贯长虹,挟风裹雷,早已收不回来了。虽听得玉生烟阻止,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嗤”地一声,寒光一闪,剑尖已毫不留情刺入蒙面人胸膛。

剑势猛烈,借着惯性,裹着掌力,嘶啦一声,破开蒙面人胸前皮肉,长驱直入,捣进心脏。

玉生烟想要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生死之际,忽而一条人影飞速掠过,如从天降,骤然横身拦在萧风与蒙面人中间。肉掌一伸,竟硬生生握住了那一柄锋利的剑刃,猛喝一声,将剑阻住,正是萧玉楼。

萧风失声惊呼:“前辈!”手肘一回,强力刹住剑势,将剑抽回。体内气流回蹿,胸腔欲裂,哇地一声,亦是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剑毕竟狠厉之际,已是下了杀手,萧玉楼虽以一双肉掌阻住了剑势,那一柄长剑却还是直挺挺刺入了蒙面人胸间。

蒙面人闷哼一声,一双眼睛顿时失了光彩,恍如蒙上一层死灰,痛苦而绝望,凄惶又无奈。

萧玉楼眉头深锁,沉下一口气,倏尔将剑从那蒙面人胸间拔出,利落至极,将剑抛去。

蒙面人瞳孔涣散,胸口血流如注,低吁一声,身子软绵绵滑落。萧玉楼不顾一双手鲜血淋漓,忙拖住她身子,跪坐在地,叫道:“师妹!”

蒙面人瘫软在地,动弹不得,胸前一起一伏,气息已然十分微弱,面纱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叶蓉。

萧风大惊,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只觉天旋地转,跪倒在地抱住叶蓉,颤声说道:“师娘,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萧玉楼封住叶蓉穴道,护住她心脉,一直皱着眉头,眼中又是关怀又是无可奈何,轻叹道:“师妹,你终究还是护着叶孤鸿。”

叶蓉身子微微发颤,一双眼睛凝望萧玉楼,有气无力道:“师兄,你终于现身啦……咳,咳,你老了。”

萧玉楼眼圈泛红,仰面望天,不敢看叶蓉脸色,心头却是一阵凄苦,道:“你这又是何苦?”

叶蓉身子一弓,忽而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一口接一口吐出,咳了许久,这才说道:“你知道……我既嫁给了他,我身不由己,我需得帮他。我若帮他,那便只能对不住你了。”喘了片刻,又道:“师兄,我设计引你现身,你可怪我吗?”

萧玉楼摇了摇头,道:“好师妹,我不怪你,那都是叶孤鸿强你逼你,我知道你无心害我。只是你这样做,却伤了你自己。你若真想见师哥,只需一句话,我即时就出来了,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叶蓉惨然一笑,道:“你不怪我……那就好,那就好……”

萧玉楼将右掌探到叶蓉背后,两指抵住她背心,道:“师妹,你莫要费神,我替你输送真气。”

叶蓉泪眼涟涟,只是摇头,缓缓握住萧玉楼一只手掌,道:“师兄,你小心……孤鸿……”一语还未说完,人已昏死过去。

此时,叶孤鸿也已跃上屋顶,落落站定,笑道:“师弟,别来无恙。”

萧玉楼将叶蓉轻轻放下,站起身来,面色凄凉,说道:“你知道我若见师妹有危难,定会出来救她,是以用了这一计,是吗?只是……师妹是你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你……你怎忍心叫她受此重伤。”

叶孤鸿心中一软,道:“你如今知道心疼蓉儿了,你若早现身,我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萧玉楼长叹一声,道:“罢,罢,罢,千错万错,终究还是我的错。你说吧,你费尽心机诱我出来,究竟要如何?”

这句话说得直截了当,窥尽了叶孤鸿心思。

叶孤鸿面不改色,左手持剑,右手仍旧滴着鲜血,凛然说道:“师傅临终时的秘籍,你此时也该物归原主了罢。”

“物归原主?哈哈哈哈……”

“物归原主”四字,有如一个拳头一般,结结实实打在萧玉楼胸口上,既显讥讽,又显可笑。

萧玉楼笑了,仰天长笑,那笑声借着内力,在武当山的浓黑夜色中晕染扩散,越飘越远,落寞寂寥,曲高和寡。笑完之后,这才一字一顿重复道:“物归原主?”

叶孤鸿义正言辞,如铁塔一般威严不可移动,亦不容萧玉楼诋毁,道:“没错,师傅当年将秘籍传授与我,如今你练得奇功,也该心满意足,是时候将秘籍归还了。”

萧风呆呆立在一旁,无心听二人说话,恍如失了魂魄一般,迷迷茫茫,缓缓俯下身来,抱住叶蓉,哑声唤道:“师娘……”

玉生烟见萧风落魄至此,心头有如刀割,心疼万分,却不知如何替他分忧。心境本已落寞,但念及萧风苦楚更大,更不知该与何人说,这才强定心神,暗道:“我此刻不该慌神,该帮萧风哥哥分担。”俯下身子,扶住叶蓉,一搭她脉搏,轻声说道:“萧风哥哥,这一剑未伤及心脏,咱们即刻送她医治。”

萧风这才醒悟过来,道:“是,师娘,我带你走。”小心翼翼抱起叶蓉,踉跄着步子,刚欲下屋檐,却听到叶孤鸿呼唤:“风儿。”

萧风停住脚步,转过身去,面对叶孤鸿,一双眼睛却冷冷冰冰,不去看他。

叶孤鸿见他心灰意懒,面带怨色,道:“你对我有何不满?”

萧风道:“弟子不敢。”说话之间,猛然瞥见叶孤鸿鲜血淋漓的一条右臂,手筋已断,从此再不能用剑,一颗心登时又软了。眼皮略抬,望见叶孤鸿面颊泛黄,额头的皱纹有如刀刻,立在寒风之中,显得苍老了许多,颇有风霜风尘之感。往日师傅用心良苦的样子、谆谆教诲的样子、严肃叮嘱的样子,齐齐涌上心头,更觉心酸不忍,愤懑之情又消减几分。

叶孤鸿又道:“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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