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正自猜疑顾虑,忽闻身后弟子爆出一阵喝彩,收慑心神往厅堂中央望去,但见萧风一脸轻松洒脱,笑嘻嘻立在一旁,手中倒提着一柄长剑,反观顾氏夫妇,面色青白,眉目之间略微带有愠色,两人手中钢剑皆断了一截,顾谷风不情不愿,板着脸说道:“萧少侠武艺卓绝,佩服!”
萧风拱手一揖,笑道:“两位前辈双剑合璧才是厉害至极,晚辈不过是取巧罢了,算不得真功夫。”
叶孤鸿听了更是大惊,暗道:“顾氏夫妇以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在江湖上更是凭此绝技立下赫赫威名。如今能破解此招式之人屈指可数,风儿又怎会……”
寻采薇此次见了女儿女婿败于他人手下,不怒却笑,眼中反倒放出异样光彩,将萧风通身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清轩潇洒,仪表不俗,又时时面带笑容,随性率直,果然好一个翩翩君子。暗忖自己生的七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如今拿来配他,倒还只有四妹儿配得上,心头一动,当即就近叶孤鸿,意味深长笑道:“叶掌门,萧少侠少年英雄,连本派双剑合璧的绝招亦破解得了,果然不凡,比起我那女婿强得多。”
叶孤鸿面色铁青,思绪纷乱,未及细思寻采薇话里有话,道:“嗯,风儿乃武当派首席大弟子,得我亲自传授武艺,悉心栽培,在晚一辈中,当属他天资最为聪颖,一点即透,武功也最长进。旁人须苦练一年的武功,他却只消月余即可,他若不济,那也指望不上其他门人弟子了。”
寻采薇听得叶孤鸿对萧风表誉有加,心道他有意,更是欢喜,抬眼往左首一扫,高声说道:“颜儿,咱们天姥派后一辈中,当属你武功造诣最高,昨日你连胜武当派璇玑子、玉虚子两位前辈,今日何不向萧风萧少侠讨教讨教?”
璇玑子听闻寻采薇趾高气昂,当着两派众人之面贬损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笑而置之,玉虚子身子一颤,眉须掀动,却是憋着一肚子气。一众武当弟子早已十分不满寻采薇目中无人,如今听闻她又随口讥讽贬低武当派两位长辈,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骚动起来。
寻采薇柳眉含威而不露,眼角藏锋而不显,不理会众人怨怼,气派十足,自顾自说道:“颜儿,你来与萧少侠讨教讨教罢。”
“是。”
众人正待发作,忽而听了这一声回答,不禁浑身颤簌簌打了个机灵,如闻仙乐,皆忍不住暗暗想到:怎地会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单单这一个“是”字,竟透着丝丝凉意,冷冽侵寒又不失一丝威严,众皆凛然,情不自禁转移目光。此时,大堂之上,除了萧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位妙龄少女,约莫十**岁的年纪,身着一身雪白衣衫,手执三尺青锋,长发如瀑,随意挽着一个云髻,发间插着一根湖水色的碧绿簪子,清冷干净,再无赘余装饰。细看其形容,一张脸儿似银盆满月,白璧无瑕,冰雪清姿,眉若远山浅黛,肤如白玉凝脂,倾倒众生,风姿卓绝,美则美矣,神色却是冷若冰霜,孤孑冷傲,让人望而却步,心生一丝寒意。
众人噤声,见她这通身气派,皆是肃然起敬,且看她与萧风如何比试。
顾惜颜美目一扫,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将玉虚宫环视一遍,这才将目光落在萧风身上。整座玉虚宫经她这一眼扫过,登时像被寒冰冻住了一般,悄寂无声,恍若冰窖。
萧风见她一副冷若寒冰的样子,又见她身着一身白衣,“嗤”地一声,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叹了口气,心头忽而浮现出玉生烟白衣胜雪、顾盼盈盈的样子,一声声“萧风哥哥”的叫自己,不禁暗暗想道:“看来,从古至今这江湖之中,生得美的女子偏爱穿白衣,又孤高冷傲,遗世**,皆是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并无二致。偏生我小玉儿一身白衣却温柔随顺,机智聪敏,不是一副孤标傲世的模样,与众各别。”如此想来,不禁又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顾惜颜眼波流转,不动声色,但见萧风时而摇头叹息,又时而忍不住发笑,不禁问道:“你为何笑?”
萧风这才收回神思,摇了摇头,随口笑说:“没什么,我在想,你穿白衣很好看呢。”
顾惜颜浅黛微颦,还道是萧风调笑自己,暗道:“如此浪荡子弟,竟系这样放诞无礼,口无遮拦。起初见他与姐姐姐夫比武,我还道他率性洒脱,是个少年英雄,不想却是空有一副好皮囊,须眉浊物,好不放肆。”心头称许之情稍减,憎恶之感悄生,只冷冷冰冰道一声承让,废话不说,手腕一转,寒光陡现,已递剑上来。
萧风避锋含芒,小心应对,“铮”地一声,双剑乍一交锋,萧风心头霎时掠过一道闪电,眼中放出异彩,只觉顾惜颜内力扎实稳厚,力透剑尖,绵柔之中暗藏刚劲,憧光剪影,透着丝丝寒意,不禁脱口赞道:“好剑法!”
顾惜颜面上虽一丝不苟,电光火石之间,心头却亦是一惊,暗暗佩服萧风运剑如风,洒落飘逸,婉转流畅如山涧流水。面容一敛,忽而探出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抹剑回穿,姿式美妙已极,气势却是凛凛涔涔,剑尖直逼萧风心口。
萧风脚下踏着太极,身形悠然,意态闲散,动作轻柔缓慢至极,剑随意动,意随心动,手腕微转,长剑已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轻轻一格,将顾惜颜剑锋引偏。
太极剑法旨在以柔克刚,以慢打快,剑招越慢,境界越高,则越是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连绵不断。天姥派众弟子有功底薄弱者,不识武当太极剑法,见萧风行动凝滞缓慢,被顾惜颜逼得节节败退,似有招架不住之意,纷纷轻噫含笑,指手画脚,面带轻蔑之色。
萧风满面洒脱,毫不在乎。顾惜颜剑招越快,萧风反倒越是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剑柄于手心转动,划出无数道圆弧,一道圆弧接着一道圆弧,仿佛湖心水中波纹,一波接一波,缓缓推向顾惜颜。看似是微风拂过,死水波澜,毫无威势,实则有如大海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接天蔽日席卷而来。
顾惜颜手中长剑如遭波浪冲击,直震得嗡嗡作响。但顾惜颜毕竟师承南海玉姑子,与天姥派众人武功路数不同,不以剑招为要,反倒偏重于习练剑气。是以剑气之中,始终透露着鞭骨寒气,犹如冰凌雪锥一般,压迫的人无法喘息,恰与萧风的剑波相抗衡。加之她身形飘逸,轻盈灵动,身法干脆利落,功底子又十分扎实,丝毫不带拖泥带水,是以这一战下来,却是与萧风旗鼓相当,谁也不让谁。
她剑法虽寒气砭骨,不近人情,一招一式却优美至极,隐隐杀气暗皆藏于婀娜体态之中,不易察觉,正印证了那句:越是美丽的东西之下,隐藏的危险也越深。兼之顾惜颜白衣胜雪,恍惚间如云烟笼罩,仿佛水光潋滟,雨雾朦胧,而她恰似这淫雨霏霏中的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斜刺回撩、仆步横扫之间,曼妙非常,风神绰约,牵动人心,无不令人荡气回肠,叹为观止。两条人影一快一慢,一柔一疾,场中弟子皆是看得呆了。
叶孤鸿忍不住瞥了顾惜颜两眼,不敢多看。寻采薇却面带笑容,眼角眉梢俱是流光溢彩,对顾惜颜这个女儿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骄傲。叶静姝侍立于叶孤鸿身侧,瞧着场中萧风二人比试,只是撇着一张小嘴,闷闷不郁。李浪立在叶静姝身后,见她气虎虎的,是以一双眼睛只在她脸上打转,却无心观看场中比剑了。
且说正厅之中,萧风、顾惜颜二人打的火热,在旁人看来,自是精彩绝伦,不分高低。顾惜颜心中却有数,自己一招一式皆被萧风以一股无形柔劲化去,萧风武功着实在自己之上。最多再对五十招,自己便要输了。
萧风心如止水,心无旁骛,早已进入了一片空明境界,不知不觉间竟又将《百禽戏》中的一招“鹿跃剡溪”使了出来,接二连三,又是一招“空林鹿饮溪”、一招“疾行如鹿”、再复一招“猿呼鹿啸”,一气呵成。顾惜颜不料萧风招式陡变怪异,惊疑之际,亦是连连变幻招式。回剑下撩,旋身未及站定,身子却陡然间如陷龙卷风之中,一柄长剑在萧风剑气牵引之下,竟倒转方向,不听使唤,直切向自己小腹。
萧风幡然醒悟,见事出情急,慌忙拉住她手腕,一手托住了她腰。顾惜颜手中长剑恰好停在自己腰间,只消稍稍一动,便能划出一道剑痕来。她与萧风相距不过半寸,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息,只觉心烦意乱,又羞又愤。借力站定,但见萧风犹拉着自己手腕不放,秀眉忽颦,一把便将他甩脱,飞身撤出一丈远,神光一凛,眉眼之间冷傲之色更甚,冷冷说道:“登徒浪子。”
萧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你只道你自己貌若天仙,人人趋之若鹜,武林青年才俊皆为你神魂颠倒,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俯首称臣,可我偏偏就不爱你这样的,我既非**色鬼,亦非浪荡纨绔子弟,你无须这样厌烦我了,更无须小瞧我贪图你美色。我扶你一把,无非怕你摔着,怕你伤着你自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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