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麽……原来他是这样告诉你的麽。”迦楼罗冷哼一声,“这样最好。如果不是他对你那般重视,如果——你不是‘你’,那么你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语毕也不管太昊如何反应,径自转身走了。
「“他”是指的月仙罢,然而,“我”不是“我”……这话又是何意?」
少年面色沉凝,细细回想过去,猛然发觉这个面具男人要么不开口,要么就是在说些话中有话的言语,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他所未知,却应该知晓的真实。
十五年来,这个太昊从来没有在意过的问题,而如今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少年心尖上,难受已极——
「我,到底是谁?」
伏羲是谁,十五年前那个神秘男人又是谁,伏羲也好,那神秘男人也好,他们跟自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而,月仙,又是谁?
那个月下的谪仙,如今愈发虚无缥缈起来,太昊突然有种感觉,几年来自己一直坚定的信念似乎在一夕之间便成了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危楼——他从来没能抓住那白衣的人,从来没有。
萧楚看出他心中烦扰,拉拉他的袖子问道:“古大哥,你且放宽心罢。小天——天瞾既然是狂夜澜的爹爹,他又如此珍视你,狂夜澜是个怎样的偏执狂我清楚得很,只要天瞾一句话,他断然不敢动你的。”
太昊抿抿唇,对少年投去安抚的浅笑:“我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
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男人离去的方向,萧楚扁了扁嘴,扬起下巴道:“噢——我知道了,古大哥是在意他的话麽?别理他!迦楼罗那家伙仗着自己是狂夜澜的兄弟,万人之上,嚣张跋扈得很,总是一副死人脸,话也不多两句。不过,他虽然不像狂夜澜那般张扬,但这个无间渊里还没有人白痴到去招惹他——但是呢!楚楚身份特殊,除了狂夜澜兄弟俩,我谁也不怕!因为其他人顾忌妖帝,都不敢伤我的!”
“楚楚,说起来,狂夜澜不是你养父麽,你为什么要跟他作对呢?”
萧楚摆摆手道:“话是那样说,狂夜澜可从未把我当作养子,那个人对于感情的给予太吝啬了,我看除了天瞾与迦楼罗,狂夜澜谁也不放在眼里——连自己的生身娘亲都能够毫不犹豫地当作食物吃下肚腹,还有什么能进入他孔雀大明王的内心?他都不把我当亲人,我自然不会那么没骨气,去求他施舍那不可能得到的关怀。我萧楚,会靠自己的双手保护我自己,不需要别人的虚情假意!”
看他眉飞色舞的得意劲,太昊扑哧一声倒笑了出来,萧楚见他终于开怀,也跟着嘻嘻笑了,拽过太昊的手就往屋里拉。虽说萧楚的年纪真要算起来,足以论到太昊的太祖爷爷辈,但他那个性俏皮机灵,对少年的依赖显而易见,太昊与他相处之时倒真觉得像多了个亲近的弟弟般,也便任他去了。
※※※※※※
“夜,”
天瞾沉沉低唤,下面是一座巨大的熔炉,翻滚的熔岩在极深的黑暗深处涌动,迎面而来的一波波热浪几乎要将二人飞扬的衣摆灼烧。
“你说的祸害,就在这火山口里罢。”
天瞾取了凶邪,便随了狂夜澜来到千蚕岭,虽名唤作千蚕岭,实则是一座暗涌的活火山。二人浮在半空,垂目看去那黑洞洞的山口仿佛张大的兽嘴,浓浓硝烟气味刺鼻,不住往外冒,隐约可见深处泛出的炙热红光,时隐时现。
黑暗深处弥漫出来的妖气浓稠已极,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强烈的妖气使得火山周围方圆数十里寸草不生,焦黑大地一副凄凉景象。
天瞾拧起姣好的眉,心下一片冷凝,千蚕岭——这儿是人界!
狂夜澜的寝宫里落地放置了一面两人高的五行幻镜,从那镜子可行穿越三界之异事,天瞾、狂夜澜二人,便是通过那五行幻镜来到人界。
天帝凌那日的话语仍犹在耳,天瞾喃喃道:“奇哉怪也……”
妖帝看他一眼,也不发问,将一切缘由缓缓道来:“知道么,藏在里边的乃是一只火树妖。论年龄,那家伙可跟凶邪差不多呢。不知道它是何时堕入幽冥的,待我登基之时,它已经在幽冥根生蒂固。
“此妖绝非善类,似乎天生便具有极强的灵性。它自知乃是树妖,在破土之前无法自由行动,攀附在子宫里汲取她的妖力快速成长,千年前已临破土之际——我用凶邪下了咒印方将其封住,又划出烟波净界将它隔离,派重兵严加看守,千年来树妖在我的监视之下蠢蠢欲动却不得法,皆因畏惧妖刀凶邪的力量……
“该说这是天意麽?终究凶邪还是让萧楚拔了出来,树妖——终究还是逃逸到人界!小天天,原本这千蚕岭真真只不过是一座山岭,绿意盎然、生机无限,树妖脱出幽冥之后便来安了家,你看这方圆百里,哪还有别的生灵?千蚕山变成火山,飞禽走兽逃的逃,死的死,就连土壤也被它的火毒侵蚀,草木无一幸免!凶邪镇了火树妖千年之久,使它元气大损,恐怕由无间渊逃来此地已耗尽它所余之泰半精力,亟需吸取日月天地之精华休养生息,目前确是老实得很不敢现身,但依我看……待到火树妖元气恢复之时,便是人界遭劫之日罢。”
说完,妖帝便大笑起来,他仿佛在等,等一场精彩至极的戏。
狂风夹着热浪翻起白如雪的袍摆,心念飞转,神帝在思考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一切。
在仙界之时已经观测到人界妖祸的迹象,当初看到妖星北移,遂带了小昊儿循着星象一路北上,遇到的——却是萧楚。
而,刻下又得知自己此次任务要找的正主儿,一早便盘踞在此处动也没动过,怎不叫他心生疑惑?
天瞾清楚自己的星象从未出过差错,差错之所在,怕是他没有看清那层层叠叠的真相罢。
“夜,我问你,萧楚到底是什么人?你下的咒印,岂是他一个不过千年修为的小妖精能破得了的?”又抑或是——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局,一个早有预谋的迷局?
“呵呵……这个麽,他就是只狐狸啊!虽说萧楚是我一手养大的,但他会做什么,我可是完全料不到呢,”狂夜澜眯起眼,一派悠然自得,“我只能说,萧楚能拔出凶邪,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那个能耐,而是由于树妖助他一臂之力。”
萧楚是只千年狐精,但,他也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小妖怪,这一点,狂夜澜有意隐瞒了。
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圆,狂夜澜打开了通往异界的门。“小天天,这儿的空气实在不好,憋闷得很,孔雀好难受啊……”修长的手臂揽上天瞾,妖帝从后方环抱住父亲的腰身,嘻嘻笑道,“看也看过了,小天天,你也不必担忧,一时半会的它还没法行动,对人界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呢。来,我们回幽冥罢?”
妖帝尖削的下巴靠在天瞾肩窝里磨蹭,暖热的体温从背后传递过来,如此清晰,十足的撒娇意味。凤凰九子之中,数孔雀大明王最为美艳妖娆,他象征了神鸟一族无上的华丽与雍容,以及——引人情动的淫欲,换了别人被他如此耳鬓厮磨,有意却似无意的勾引,怕是早难以自持。
然而天瞾不吃他这套,虽然只见过一次,孔雀的恋父情结他却是清楚得很,全当是孩子寻求他疼宠的撒娇行为了。
天瞾头也没回,道:“你为何不在发现之时便赐它一个痛快,却留着这祸根如今来让我头疼?”
狂夜澜道:“赐它个痛快?我是有考虑过啊,但是这么一来,我不就成了不孝之人?还是说,‘大义灭亲’会比较适合?”
天瞾终于侧过头来斜视他,无言的询问。
“按常理来说,树妖五行属木,然而这家伙虽为木却属火,难道你不觉得这其中必定大有蹊跷麽?啊,说起来,萧楚也是赤焰狐——”
神帝压低的眉峰透露了他的不耐,孔雀大明王也不再卖关子,浅笑扬起在淡色唇瓣,狂夜澜一字一顿地道:“小天天,可还记得在五千多年前,你对赤灵君转世的凡人都做了什么……?”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