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榜文行到涿州,引出一个英雄来,姓刘名备,字玄德,本是编草鞋的泼皮破落户,每日里打麻草编鞋,如若不耐烦,也用些杂草,甚至用带刺的棘草,这种棘草编的鞋把人脚扎得鲜血直流。他还爱絮叨,似老妪般见人就说个没完,故此上都叫他刘姥姥。人嫌他唠叨,又怕他草鞋扎人,所以生意惨淡。这一日,又是一双没卖掉,背着的几双草鞋扎得肉疼,与一美娘才说了几百句,就被啐了一口。他觉得活着无趣,低头返家,忽见百十人聚于城门看皇榜,刘备记得帐认得字,于是也趋前观看,但脑中只是后悔刚才有十几句漂亮话没说,否则美娘岂会啐他,不由得长叹数声。
突然身后有人大呵一声:“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何故长叹?”吓得刘备险些跌倒,回看此人,生得皮干肉瘦,微有几根髭髯,却是瘦驴嗓门大。众人此时都看刘备,他也乖巧,急忙装样道:“唉,壮士正说在刘某的痛处,我本欲为国家效力,耐何力微不能为。”说罢失声痛哭。瘦人道:“大哥莫哭,小弟姓张,名青,在十字坡开着一间酒店,也有些资产,看兄情真意切,你我可召些乡勇共谋大事。”刘备只听见酒店二字就已把持不住,急忙说:“贤弟呀,你是不知,我这二十几年忍气吞声,编鞋卖鞋,就是为了今日啊,我们快到贵店去商议商议。”有认得他的,知是刘姥姥,就往地上狠狠地啐一口。
张青前面领路,将刘备引到店里,喊浑家准备酒菜,这时从厨房走出一人,刘备一见大倒胃口,正是孙二娘。孙二娘看客人穿着邋遢,也是不喜,随便弄了些残羹冷炙和酸酒,刘备哪里吃过这些好东西,一阵风卷残云,吃得盘盏雪亮。这时才见张青口若悬河,唾星四溅,只得连连点头,但实在是不知其所云,只能嘴半张,两眼茫然。
这时孙二娘插话道:“官人要做大事,我不反对,但就凭咱这小店和这位大哥,如何养得起些许兵马?若论富贵,本地首屈一指的是关胜关老爷,你们可拉他入伙。”这下刘备听明白了,还有个更有钱的主,于是赶忙催促道:“好,现在就去!”孙二娘一听,哈哈大笑,说到:“大哥原来是个爽快人,行,看来能成大事,是小女子有眼无珠了。”越看孙二娘,刘备越想念那个美娘,但礼数还懂得些,于是把背着的几双草鞋取下来,交给孙二娘道:“为兄的最近手头拮据,没有什么礼物相送,就把这几双草鞋送给弟妹吧,想当年为兄也很有钱的,那时节吃面都要就着两块腐乳的,也不似如今穿着单薄,以前里面还穿着一件的,面料也不是这个面料,说到面料,城南李掌柜家的……”孙二娘最近正闹脚气,听说草鞋不捂脚,治脚气极好,于是欣然接受。
关府在城南,是个极大的宅院,院中怪石假山、奇花异草、亭楼阁榭,不一而足,可谓尉为大观,故称大观园。
两人来到关府,看见两扇红漆大门,上有狮头扣环,于是上前咣咣扣了两下,门呀地一声开了,冲出几个精壮家丁,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暴打,张青被打得看天不蓝,看日不红,好半天才反映过来,就看见刘备捂着额头的肿包在和一女子絮叨:“……你说这叫什么道理,我不是打不过他们,但凡事讲个理,是不是,动不动打人是哪出呢?你瞧我这嘴角,都是血,还有我这颗牙齿,是上好的牙,以前垃圾堆拾的老骨头都能咬碎,现在好了,松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我这两天不知走了什么霉运了,你看我这背上,都是血,这倒不是他们打的,我的背结实着呢,他们打不坏,是我自己编的草鞋扎的,草鞋是应该用麻草编的,麻草编得结实,但麻草不是不好找嘛,棘草好找些,有人说棘草编的鞋扎人,我编得时候还扎手呢不是,瞧我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哎哟,我的手指头也被打坏了,刚才光顾着头上了,没成想指头也肿了,哪有这样的人家,上次我去高衙内的小侄子家卖草鞋,人家打得都没这么狠,要说打人,我还是打人的祖宗呢,上次……”张青看女人脸都绿了,急忙把他拉到一边,女子长呼一口气快步走了。这时过来个白须老人,对他两人说:“两位想是不清楚,这大门是官门,没有大事连关老爷也不从此过的,要是有事应该去西面的角门。”张青连忙谢过老人,拉着想要和老人絮叨的刘备赶往角门。
也是天命如此,合当星宿碰头,恰巧关胜从角门出来,还未上马,张青和刘备赶上前去深作一揖,然后尽诉前事,关老爷听完,鼻子里哼了一声,面朝着天,用眼角看着他俩,用鼻子哼哼着说:“我关某要为国家效力,何必要拉着你俩呢,你们算哪根葱?”这一问把张青问了个愣征,他从未想过此事,但转念一想,是呀,我为国效力何必要拖着这个絮絮叨叨的刘备呢。看他们低头沉思了半天,没有答案,关胜心中好不得意,好在关胜毕竟有些修养,哼哼着说道:“这样吧,看来你们都像条汉子,说个名姓,也好认识认识。”张青道:“小弟张青,在十字坡开着一间小酒店。”关胜一听,脸虽还朝着天,但用正眼看人了,也不用鼻子哼了,说道:“可是曾在寺里种菜,娶了母夜叉,用人肉做包子,人称菜园子张青的?”张青答到:“正是小弟,薄有些虚名。”刘备也要说话,旁边早有仆从在关胜耳边说了几句,关胜呵呵大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刘姥姥,久仰久仰。”刘备臊得脸通红,说道:“人起的浑名,取笑了,小弟姓刘名备,字玄德,原是父母依着三国刘皇叔起的名。”“等等!”关胜突然大声说道:“你果然叫个刘备?”“正是。”张青和关胜互相对望一眼,都“咦”了一声。最后关胜哈哈大笑数声道:“古人有刘关张三结义,咱们也是刘关张,岂不是天意?好,我们今个也八拜为交,共图大事!”
大观园树品极多,唯独没有桃树,最后在茅厕边看到几株核桃树,于是命人把树下打扫出来,放了几案,夏天不宜宰杀猪羊,就献了一只鹌鹑和一尾多春鱼,好在香烛不缺,点上。三人在案前望空拜祭一下,想要跪倒,必竟在茅厕边,关胜嫌脏,于是说:“最近关节炎犯了,见谅,见谅。”张青跪了一半,听此说,就半蹲着,只有刘备跪下了,又不好起来,心里着实恼火。三人拜了几下后朗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没说完就听关胜卟哧一笑。之后三人排年序,关胜道:“当然是姥姥最大了,还有大过姥姥的吗?”于是和张青笑,刘备惭愧,说道:“虚长几岁,虚长几岁。”于是排定,刘备老大,关胜老二,张青老三。
三人正在吃鹌鹑和多春鱼,仆人大喊着进来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城北发了大火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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