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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何事恼人动参商(1 / 2)

云容阴惨澹,

月色冷悠扬。

点点寒热血,

寸寸搅柔肠。

上回书说到武宅相熟的王大夫为小虎子诊脉,发觉脉象有异,又无法解释,只悄悄告知了林儿。林儿起疑,打探碧眼狸猫的下落。那位说林儿为何起疑?很简单,因为他的脉象就是与众不同。他是妖精,他是经过摸索修炼,才会控制自己的脉象,能模仿人类的脉息。真正的妖脉正如王大夫描述的那样,沉浮无序、迟急不定,其实并非不健康,而是人、妖迥异。林儿听大夫一说,他就惊了。小虎子看起来真是全无心机的孩童,难道竟然也是妖精?按说要是有修行的妖,即便林儿看不出他来,他也应该能发现林儿是狐狸精。既然相安无事,或者是小虎子城府极深,或者就是修行不够。林儿瞬息之间就想到了身边就有个道行不怎么好的精怪:碧眼狸猫!

上次赵老道捉妖的时候,林儿可也看见了,此妖修行尚浅,当时以为这是还没得人形的,就没多想。但眼下回想起来,听承休少爷描述,这碧眼狸猫一再出现,而且几次都是跟田七郎同时遇到的。这么一联系,林儿就觉得,十有八九小虎子就是这狸猫精。

林儿下厨房求证,就是因为小虎子正在内室,这时候假如狸猫在家里出现,那就不是,否则的话,这可能性就大了几分。

林儿再进内室查看,只见小虎子也累了,已经睡下,有丫鬟仆妇在旁侍候。林儿远远看着帐子,细细感知,却也没什么发现。这时候李应从廊下过来,见林儿神色有异,以为他是为了今天小虎子走失的事情担心公子责备,便站住了说道:“眼瞧着孩子没事,你也不必烦恼了。”身后说话,倒把林儿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李应,林儿忖度着再没有别人可以商议,便拉着李应到僻静无人处说话。

李应纳闷,说道:“已然派人去田家了,只说公子欢喜,留小虎子吃了饭再去。等会儿睡醒了多多派人套车送了去也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你脸色还是这样难看?”

林儿道:“才刚王大夫诊脉,说这孩子脉象与常人不同,却又没病没伤,你说可是奇事不是?”

李应道:“这个我可不懂了。既是脉象不好,又为何不报与公子知道?”

林儿蹙眉道:“不是不好,是与人不同。闻得人说,有精怪能幻化人形的,但是脉像却不能与人相同,皆因气息、脉络天生不同。”

李应大吃一惊,道:“竟有这等事?这话你打哪听来的?照这么说难道小虎子不是人?”

林儿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妖精,所以明白这些个事,只好支吾道:“原是在书房看过什么古书上写的,也不记得那么真切。只是你回想一下,那碧眼狸猫……”

李应闻听“碧眼狸猫”四个字,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怎么呢,因为这碧眼狸猫打从第一次遇见,就是他陪着武承休清明节去坟地看见的。当时这猫在坟头上睡觉,他就觉得邪性。后来义庄之中再遇,乃至后来武承休自己说上双虎岗又碰到过,李应也是知道的。当日赵老道来宅上降妖,众人亲见得碧眼狸猫被擒。若依着李应即便不是当场打死,也应该祭个什么法术,把这精怪收了。也不知道是赵老道慈悲呢,还是没有这种收妖的法宝。又正赶上武承休求情,结果是不但没收,还留在宅子里了。李应始终很是忌讳这只古怪的狸猫,觉得公子亲近妖邪是为不吉。

此刻林儿忽然提起碧眼狸猫,李应浑身就一激灵。这话换了别人听见未必相信,甚至于觉得风马牛不相及。而李应却立刻就联想到了,这是他一块心病啊。李应闻言忙往四下看了看,拉住林儿说道:“听你的意思,怀疑这个小虎子是假的,是那碧眼狸猫变的?还是说……小虎子本来就是那只狸猫幻化的人形?可了不得,他若是妖精,那田七郎会不会也是妖怪?他缠着咱们公子莫非是别有用心?这这这,这可怎么好?”

林儿没想到他倒惊慌起来,忙道:“你先别急呀。我不过是白想想。再说田七郎毕竟始终都是百般拒绝公子,应该也说不上是纠缠吧?”

李应哼了一声:“咱们爷无端端要去结交这个山野村夫,这事本就透着古怪,说不定这个田七郎就是个妖精,迷惑了公子!又会乔张做致,故意引逗得他不上不下,岂不更厉害。”

林儿差点被李应给气乐出来,心说妖精迷惑少爷的即便有,那也是我,轮不上田七郎。林儿是见过七郎大醉,那次他仔细观察过,虽然身携宝兵刃,但林儿其实是很肯定七郎是凡人。李应是打从一开始就不满意武承休结交七郎,所以他由不得地就想多了。

林儿赶紧三言两语把话拉回来,让他早点安排人送小虎子回家,平日里多留意碧眼狸猫的行踪,且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两人说罢了话,林儿满腹心事地回房去了。没成想李应站在原地琢磨了半晌,拔腿就去找武承休了。

武承休这一天就没得闲儿:一大早田七郎无言而别,今后还不知道如何再见,心里自然伤感忧愁;一转眼小虎子就来送还新衣,承休是又气闷又无奈;刚打发了林儿去送,没多久回来说孩子丢了,这可把武承休吓得亡魂皆冒,赶着撒出仆人到处去找;跟着小虎子被武申找回来,又忙着请大夫诊治……眼看天色将晚,承休亲自看着小虎子吃了饭,备好马车,多多派人跟着——他也就是惧怕田母不敢上田家的门,要不然真恨不得亲自去送。这会子总算送走了孩子,武承休独坐书房,心乱如麻。自己都没心思吃饭,还等着去的人来回话,看田家是怎么个情况呢。就在这个时候,李应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您说他来的这个节骨眼儿,就透着倒霉。

李应直肠直肚,理会不得武承休这一天怎么样的心思辗转,开口就说道:“承休少爷,不是我李应多嘴,有几句不顺耳的话不得不说。”武承休一看见他就头疼,再听见又要说什么“不顺耳的话”,还没等说,脸就挂搭下来了。承休没好气儿地说道:“你又怎么了?”

但凡是个机灵的下人,看主子这个态度,也该闭嘴了。可李应却是天生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他跟承休自幼没大没小也惯了,自顾自说道:“这田七郎是山野村夫,小虎子就更是来历不明了。您瞧他今个遭拍花子的下了邪术,居然转眼就清醒了,爷就不觉得诡异吗?”

只听“啪”的一声响,承休早把手里的茶碗摔在了地上,只见他气得脸都白了,颤声道:“平日里我不计较,你倒越发得意,肆意胡言起来。小虎子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这一番死里逃生,乃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你不替他高兴,却说些莫名其妙的淡话。七郎与我意气相投,你一向处处阻在头里。我叫你做个管家,你到底管些什么?放着多少事不操心,颠倒管起我的事来!头里送小虎子回去,你若是懂事的,也该提点着备车,岂有后来的祸患?”

一番话说的李应脸色也发了青,却还是强自说道:“爷糊涂了,那孩子只怕不简单,他就是被拐走了,也出不了事!倒是您,再这么执迷不悟,家里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大事呢!那时节后悔就晚了!”

武承休被顶得一口气过不来,跺脚喊人。才刚摔了茶碗那么大动静儿,早就有小厮过来探看,这时候忙不迭进来,承休便道:“传武申进来,我有话说。”不一时武申小跑着进来,见武承休满面怒气,不知何事,垂首站立一旁。武承休道:“武申祠堂上的事管理得极是妥当,如今那边已经按部就班,从今儿起你就留在宅里做总管。李应交接了事务便去祠堂管事,总理义庄、义学等事。”

此话出口李应固然失色,武申也是瞠目结舌,忙问道:“公子怎么做此安排?李大哥一向管理家事,小弟跟他学学也是进益……”言犹未了,已被承休打断:“我主意已定,你们自行交接事务,明日赶早跟大家说说,各自分派活计吧!”说罢摆手让他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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