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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但喜复得失群雁(1 / 1)

叶密枝难举,

风回更迷离。

得失谁逆料,

亲疏似棋局。

上文书说到,小虎子被拍花子的侯七、马八下药拐走,正要出城贩卖。恰在城门口遇到从庄子上归来的武申。武申认出了小虎子,却因为孩子抱在拐子的手上不敢直接声张起来,便使了这么一步险招,佯装站立不稳、撞在拐子怀里,这才把小虎子抢在怀中。

说时迟、那时快,武申撑住胳膊护住了孩子,整个人就在地上骨碌碌打滚,闪过了拐子的身边。这一切的变化就在瞬息之间。官兵还没明白怎么个意思,吓了一跳,刷拉一声把腰刀抽出来了,大喝一声:“干什么的?!”好个武申抱住了孩子连滚带爬往城门里头躲,可就隐在了兵丁的身后。侯七、马八那是江湖人,眨眼的功夫就反应过来——出岔子了!俩人不敢逗留是抹头就往城外跑。他们俩拔腿一跑,武申这才放声大喊起来:“拿贼呀!拿拐子!”官兵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管是什么罢,反正逃跑之人必是心虚,身上必定有案。一众兵丁手持兵刃大声吆喝着立刻追赶了下去。

这里武申才讨了碗冷水,往小虎子脸上连喷了几口,还不错,这孩子转了转眼珠,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缓醒过来。武申见他醒了,急忙问道:“小虎子,你怎么一个人儿跑到城里来?又被贼人迷了?”小虎子迷药劲儿刚过,可还没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含糊道:“金鱼儿,松子味儿的……林儿哥哥,帮我给奶奶拿个桂花味儿的……”

武申闻言就是一愣,心说这里头怎么还有林儿的事情呢?因为他今天出来得早,不知道小虎子上门这码事。更不知道是林儿送小虎子回家这才出的事。

这时候呢,众官兵还真不含糊,连推带搡把侯七、马八两个人给逮回来了。侯七、马八这俩货,坏是坏,行走江湖靠的是迷药害人、耍嘴皮子蒙人,他们手上可没有功夫。实打实、面对面地斗勇斗狠他们哪行啊,那酒色无度加上抽大烟淘虚的身子,跑了三步两步就让当兵的追上了,抹肩头拢二臂绳捆索绑,这就提溜回来了。武申这里一说小虎子是田七郎的儿子,官兵也知道。那田七郎本来是籍籍无名之辈,可是您别忘了,这刚刚来了一出打虎赠友,轰动了一街筒子的人看热闹,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人武家还摆的流水席呢!现在田七郎可是本县有名的打虎英雄,守城的兵丁就没看见老虎的,也知道这个事情,就不知道田七郎长什么模样的,也吃过武家的酒席了。这些官兵平日里也得巴结武家这样的富户生意人,逢年过节,不等他们打秋风武宅也主动送吃送喝,不曾亏待了他们。所以一听说这是田七郎的孩子,那也是相当巴结,倒不是巴结小虎子这孩子,也不是巴结田七郎,那是看武承休和武老太爷的面子。当下几个官兵对这侯七、马八就是一顿暴打,二拐子承受不住,竹筒倒豆子把拐卖孩子的事全招了,这才押送县衙门钉杻收监,不必细表。

在大清朝的时候啊,对拐卖治罪是很重的。按说在这个朝代,人口买卖本身还有个合法性,您看买个丫鬟、买个书童,这都是合法的,政府允许的。但即使在这个有合法人口买卖的时代里,拐卖人口还是犯罪!合法要有合法的来源,随便的把良家的妇女儿童骗出来卖,那哪儿成啊!这个拐卖罪包括拐卖妇女、儿童甚至是男子。这就比现代的法律还健全了,现代法律是有“拐卖妇女儿童罪”,敢情男的让人卖了就不管啦?清朝的时候怎么样呢?《大清律》明文写着“以药及一切邪术迷拐……斩立决”,这说的就是侯七、马八这路拍花子,斩罪,砍脑袋,而且还不是秋后问斩,是“立决”,马上砍,不等。现代的法律呢,要“情节特别严重的”才能判死刑,实际是很少啊,普通的就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个是现代法律,列在这里做个参考,咱们也不废话。

还有一条是“凡採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什么是“採生折割”呢,主要是指那些行伤害他人身体行邪术的人,也就包括上文说过的那些残害小孩子身体去行乞的人。这些人是把拐来的孩子折胳膊折腿或者刺瞎双目,用来乞讨——这在清朝治罪是最高刑罚,凌迟处死啊,就是剐罪,跟造反同罪了。这里头还有一条,“若已行而未曾伤人者[首]亦斩”,什么意思呢,你干这个营生了,即使没有亲自动手伤人,为首的也是死罪,砍脑袋。这说明什么呢,这种罪行实在太遭恨了。您还别说,这种缺大德的罪行现代并没有绝迹,还存在,只可叹凌迟之刑已废,不然的话,这些个坏人,真是够得上千刀万剐的罪过了!

闲话休提,咱们把书拉回来说。就说眼下侯七、马八,以迷药邪术拐带儿童去贩卖,这个行为就已经是死罪,定斩不饶啊。

那么按照惯例呢,武申也得带着小虎子跟官兵们一起去衙门口完案消差,现代叫做“录口供”,受害人得去。但是因为武家跟衙门口的关系也是非常好,这当差的都知道,跟县太爷都能称兄道弟了,所以就把这个手续给省略了。武申呢也得客气两句,说孩子受了惊吓啊,得赶紧延医诊治啊,回头派人过来打这场官司啊,得找个台阶下。这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案子,情节有多复杂,得反复审问那种。这种罪虽然重,但是案情简单,到时候随便派个家人充当苦主就可以了。所以差人们也就做个顺水人情放他们走了。这还有钱人家的事情就是好办,古今亦然呐!

话说武申抱了小虎子回武家,这时候林儿可已经回宅了。

出事之时林儿在长街之上是又惊又急,但是百般寻找不见,冷静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回府。小虎子走失的地方距离武宅也就是这么半里多路,不远。林儿是跌跌撞撞奔跑回家,喊家里派出人来四下里寻找打听,为的是人手多,好找。

武承休这里乍闻小虎子走失,直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心神差点没从顶梁门走了!小虎子虽然不是七郎的亲生之子,可是这一家三口的感情武承休也是看在眼中、听在心里。更别说小虎子天生这么个招人疼的模样儿,承休也是万分喜爱。哪成想从自己府上走出去就给丢了!还别说人家就是自己走来的,没出什么事。这要是小虎子自己走,丢了都是天大的祸,那还能辩解一句“疏忽”——自己偏还特特派人去送,反倒给送丢了,怎么跟七郎交代!

武承休看着林儿,心里不是没有埋怨的话,可是这会子急着找人,他也没有心思去责备。林儿岂有看不出来的,只做不见,一转身急忙忙跟着家人又出去了——有的家人不大认识这孩子,所以林儿还得跟着认人。

这里正忙了一个沸反盈天。武申抱着小虎子回来,离宅门老远就被出来寻找的家人遇见了,一群人众星捧月的相仿,把小虎子迎了进来。早有人飞跑去通知武承休,武承休连滚带爬往外就跑,来到切近亲自接过小虎子一把搂在怀中,那真跟自己亲生的儿子失而复得的一般。这边厢就打发人去请王大夫来瞧,把小虎子抱在武承休自己的卧室里边,又是擦脸又是倒水,上下人等围着一个孩子忙活。

小虎子还纳闷呢,眨巴眨巴眼睛开口就问:“武大爷,我不是走了吗?我怎么又回来了?刚才抱我的大哥哪里去了?”

武承休这才想起武申来,令人请了过来,详细问了前因后果,这才知道小虎子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城门口被武申认出,巧计相救,这一段曲折。武承休听了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遇上了拍花子的拐卖孩子,这要是真出了城去,再想把小虎子找回来那可是大海捞针的相仿,这孩子多半就堕入火坑了,这是多么大的祸事;喜的武申心明眼亮,不但认出了孩子,还能够毫发无伤地救了下来,这是小虎子的福气,何尝不是自己的福气呢!武承休把武申拉到外厢,也不管身旁仆妇行走,双膝跪倒就要磕头。可把武申吓坏了,忙不迭伸手相掺,连拉带抱把武承休扯将起来,说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您是一主我是一仆,这岂不折煞了武申!”武承休便道:“兄弟从此再也休提这主仆之言,你我原本就是兄弟,不过是你帮我在庄上管事,为我分忧,岂能以下人看待?今日之事你与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打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兄弟相称!往后武承休也决不会亏待于你!”说罢就满口叫“表弟”,又令下人称呼“表少爷”,武申虽然百般推辞,武承休铁了心地吩咐下去,诸下人眼见武申这就要一步登天,自然顺着少爷的意思,一个个竟然真的唤起了“表少爷”,倒把武申臊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迭,口称“不敢当!不敢当!”

这边闹完了,大夫也来了。林儿担心小虎子被拍花子“拍”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手尾,也随着进去看王大夫诊脉。小虎子长了这么大,天生天养,他不但自己没瞧过大夫,连旁人请大夫他都没见过。这会子他喝了水又吃了几块点心,精神恢复,看见长胡子的王大夫过来摸索自己的手腕,倒觉得好玩儿。只见他又是咯咯笑,又是做鬼脸,哪里像个有病的样子。林儿在旁瞅着这位王大夫,手指搭着孩子的寸关尺屏气凝神地诊脉,老半天只见皱眉,不见说话。林儿就不由得心里焦躁,忍不住问道:“王老先生,莫非这孩子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么?”王大夫看看四下人来人往,轻咳两声道:“并无大碍,多休息便是。”林儿便不言语了。王大夫出来便跟武承休说道:“孩子受了惊吓,好在身子皮实,索性连定惊汤也不必开了,只要饮食清淡,静养个一两天也就没事了。”武承休听了放心,忙吩咐人好好封了诊金送出去,武申正尴尬,听了这话急忙送王大夫出去。武申又探问了几句小虎子的情形,口里道谢,王大夫打量了打量武申,点头道:“表少爷,我也听说了,这孩子是您救回来的。立这个大功,大少爷必定更器重您了,往后还劳您多照应了。”武申笑道:“老先生又拿我打趣了,这也是机缘巧合,能救了田七爷的公子也是我的福分,哪敢奢望别的。”正说笑间,林儿从后廊转了出来,似有话说,见武申也在,便微笑不语。武申也是明白人,见状便道:“瞧我糊涂了,大半天竟忙这些事,却忘了把田庄上整治虎皮的事情跟公子讲。王老先生您慢走,林哥儿你帮我送送罢,武申少陪了。”说着跟王大夫作揖,径自去了。

林儿这才走到王大夫身边,见四下无人,低低开口道:“方才见先生诊脉,面露不豫之色,莫非这孩子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王大夫道:“若是身子不妥,尽可对症下药,便是小老儿医术不佳,难以治疗,自然要延请其他高明的先生,岂有不言之理?”

林儿听了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所以林儿才疑惑。若是寻常病情,先生自是药到病除,为何缄口不言,莫非有甚隐情不成?”

王大夫沉吟道:“确有些难言之隐,连小老儿也莫名其妙,所以不便言明。”

林儿闻听从袖中摸出块银子,约有一两,递给王大夫道:“还请指教一二。”

王大夫却不接银子,苦笑摇头道:“林哥儿你虽然年轻,在武家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武公子身边的大小事,岂有瞒你的理?这话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王大夫越是如此,林儿越是疑心,再三强问,王大夫终于说道:“此子脉象奇特,不合脉理,小老儿不敢断言。”

林儿再追问道:“如何奇特?”

王大夫道:“自古诊病要‘望、闻、问、切’,这孩子脸色如常,说话声音脆亮,中气充足,完全无有病征。”

林儿听得越发糊涂,眉毛微挑,知道必然还有下文。

果然王大夫继续说道:“林哥儿有所不知,这拍花的拐子所用的迷药,在下虽不知其方,却在巧合之下见过两次被下药之人,凡被此类药迷住,十二个时辰不醒。无论是呼唤还是冷水相泼,纵使醒来也不能恢复神智,如常说话。这孩子被迷算来不过五六个时辰,竟能完全恢复,神清气爽,岂不怪哉?”

林儿道:“此子乃在山野乡村长大,自幼风吹日晒,体格比旁人强些也未可知?”

王大夫道:“若只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但是你们却不知道,他外表虽然如常,脉象却是极乱,沉浮不定,迟缓不明,全然不合医理,所以小老儿不敢明言。”

林儿听了这话不由得面色变更,王大夫却是走到了门口,作揖告辞去了。

林儿若有所思,悄没声儿走到了厨房,有厨娘带着两个大丫头正在忙活,灶下有人烧火。林儿拉住一个送煤的小厮问道:“大黄今日可在这边?”小厮点头道:“才吃饱了,在廊下打盹儿。”林儿忙又追问:“前儿送来的那只碧眼狸猫可也在吗?”小厮道:“噢,您说那一只,我们都唤它作‘大眼儿’。长得虽然吓人,那次被赵道长降服之后,脾气儿也还驯顺。不过它素常三日里倒有两日不见影子的,也不来吃饭,也找不到去哪了。起初咱们还怕走丢了少爷怪罪,还四处去找,到后来也不找了,知道它过得几日自然回来,大吃大喝一气,还跟大黄耍子哩!”林儿皱眉道:“我只问你眼下它在哪里?今日可曾见过?”小厮摊手道:“正是又好几天眼没见呢?谁知道去了哪里!”说罢便去了。

林儿几步踱了出来,穿过回廊,果然见那只大黄借着午后一片阳光睡得正香。林儿望着这只大猫,神气却是古怪,似是若有所思。

有道是:今朝尊贵客,曾是沦落人。世间风云诡,翻覆测人心。

但不知林儿又有何心事,小虎子究竟有何不妥,咱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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