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按照惯例,应该是她的用过无数次的借口——本人袖子也不长!身上这套行头还是大学时买的——可惜今次韩程飞坐在边上,她觉得还是不要原形毕露的好,当下闭了嘴,不再说话。
张晓丹见餐费有了着落,心情更好。
倒是韩程飞开口微笑道:“上回林越请客,还一直没能再见,今次机会难得——”
“韩帅哥要还席?那好,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张晓丹赶紧笑道,还不忘对着丁然补上一句:“下顿你再请!”
丁然白她一眼,把包往桌上一坐,起身道:“去趟洗手间。”
圣诞节过去不久,洗手间镜子上的圣诞老人头像还没有撤掉。她看着镜面上笑容可掬的老头,直到镜中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影子。
“你好——”对方笑容温婉。
“。。。。。。你好。好久不见。”虽然惊讶,但她的笑容也十分自然——黙槿还是那么漂亮,她有点怔怔的想着,皮肤白皙又细腻。
“听说少封说,你和卓先生要结婚了——恭喜你!”黙槿微笑着。
黙槿已经知道了,那么是不是代表,商睿也已经知道了?她觉得似乎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思路,略略垂了眼,开口说道:“谢谢,我们还没有定下具体时间。”
“这样。”黙槿笑笑,“真巧,我是过来赶机场大巴的。进来等车,便遇到你。”
Pizza店门外,是机场大巴在市区的始发站。
她忍不住抬头:“没找人送你么?”
“坐大巴很方便,”黙槿笑道,“我喜欢和好多人一起坐车,不会觉得寂寞。”
“哦。我公司就在对面。今天有几个同学过来。”她说道,心里一再想着,这算不算没话找话?
“我们知道你在附近上班。商睿陪我坐车过来。。。。。。”黙槿总是很容易看穿别人的心思,微笑着说道,“他一路上都有点神不守舍。”
她觉得自己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不是放下,反而更是忐忑不安。
突然发现,原来以为和阿卓在一起,是件简单的事情,谁知一旦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便会有各种各样的波折,出现在眼前。
“去跟他打个招呼吧。他靠窗坐,穿紫色衬衣。”黙槿笑道。
。。。。。。丁然一个人走出洗手间。靠在墙边呆立半晌,突然拿出手机拨了韩程飞的电话。
韩程飞正在点餐,低头看一眼号码,便对晓丹和赵方笑道:“失陪一下。”起身到远一点的地方接了。
“你不会要赶我走吧?”他笑道。
“对。你不是说只打个招呼么?”她一点也不客气,“既然招呼打了,那就买了咖啡快走吧!”
“现在不行了——因为商睿也在。”他笑道。他也看见了商睿。
“我们点好东西等你。”他笑着,扣上电话。
她一愣,定了定神,转身走了出去。
韩程飞在走廊尽头,眼睛看向别的什么地方,站着等她。
有服务生自他身边走过,头顶刚到他的下颌——她似乎是刚刚才发现,韩程飞个子很高。她喜欢高瘦的男孩,从来都是。
这时他发觉丁然在不远处盯着自己,便回头对她笑笑,又冲她挥一下手。
他的笑容那么明亮。可是,那又怎样?一个念头终于在心底清晰起来——任谁也不是商睿——她身边的男子,无论是阿卓的温暖妥帖,还是韩程飞的**迷人。
任谁也不是他——她只给了对方两年的时光,便像耗尽了自己一生的人。
可是,这个人即便知道了自己的婚讯,仍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突然不想走出去,心里告诫自己——这种纠结,只能是最后一次,自己应该是要嫁给阿卓的。
韩程飞已经笑着走到她面前:“我每次出现都很及时,不是么——”
“我从侧门出去,你帮我把张晓丹和赵方叫出来——我要换一家餐厅。”她打断他。
“张晓丹说话声音很大,商睿已经看见她了。”他微笑着,拉住她的手臂,“为什么不敢见他?你不是准备好嫁给别人了么——或者,你根本就还没准备好?”
心怦怦跳着,脸上却换了浅浅的笑,仰头看着他,语气也相当客气:“韩助理,这好像不关您的事——”
“不要太早下结论,”他也笑着,仍未放开她,“你做事就是这样,虽然有效率,但往往有些草率。”
“这些话您可以写在我的年终评语里。”她一边努力挣开他的手,一边想要往侧门走。
可自己的手腕被韩程飞紧紧握着。
“你在害怕什么?”他的声音低下来。
怕什么?她愣了一愣——是啊,自己一直在怕什么?怕商睿明明知道了自己要结婚,却仍是无动于衷?怕自己与阿卓的婚礼顺利圆满,一切都像阿卓预想的那样,而商睿却没有出现在婚礼上,一把将自己拽走?
她终于垂头丧气的承认,自己是多么可笑又懦弱——害怕这不可预知的结局。
而韩程飞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肯帮她。
她心中懊恼不已——刚才去洗手间,为什么不带着自己的包?起码也要带上手机!
韩程飞不再拦她,转身便往回走,不忘再丢下一句,“我们点好了东西等你——”
她手足无措的立在餐厅拐角的走廊上。偶尔走过的服务员,不时打量她一眼。她想起小时候吃又大又苦的药片,满嘴是水,直到药快化了,仍是不敢咽下去——就那么眼巴巴的,含着越来越苦的水,拖延着最后下咽的时间。
然后,她做了非常傻的决定,将药和水一起吐了,被妈妈一顿臭骂——就像今天,她推开了餐厅的侧门,一个人走了出去。
天非常冷——尤其是,手中既没有钥匙,也没有钱和手机,又将外套落在餐厅,身上只穿了一件连身裙的时候。
这是今天刚刚买的裙子。阿卓在电话里说,一定要买一件新衣服。用他的卡。刷卡的时候,她觉得有些怪异。不管怎样,她还是选了这条墨绿色天鹅绒的削腰短裙,很贵。不过,显得双臂优美修长,而且,衬得皮肤非常白。
真的是一条漂亮的裙子,尤其是由一个瘦俏白皙的姑娘穿着——只是眼下,站在隆冬的街头,非常扎眼。
她等着穿过马路回公司去——张晓丹等得急了,自然会来办公室找自己。路上的车流拥挤不堪,她垂下头,站在路边等着,长长的深栗色卷发掩在脸前,遮住来来往往行人的视线;身边偶尔有男人路过,冲她吹一声口哨;那红色信号灯好像总也等不到头。
直到姚姚从出租车里下来,满脸惊讶的望着她,“然然,你不会是出来接我的吧?”
她总算舒了一口气,“快,我的包和外套在里面,你进去就能看到晓丹,我们换个地方!”
姚姚更是困惑,却仍是答应着进了餐厅。
姚姚也没有出来。她不肯再等,快步走回公司。
待大家终于找到了她,重新换了家餐厅坐下的时候,韩程飞并没有跟来。
晓丹选了一家自助。她打心底感激晓丹。
两人凑在一处选餐的时候,晓丹并不将她满脸讨好的虚假笑意放在眼里,上来便劈头说道:“知道韩帅哥为什么没跟来?”
她低下头去,认真夹一根羊棒骨,那棒骨很大,夹了几次都没夹上来。
晓丹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夹子,“他刚才过去和商睿打了个招呼——”说到这里,适时停住,显然是在等着她追问下文。
可她面上波澜不惊,像往常一样,并没有给晓丹一星半点的鼓励。
张晓丹终于发作:“你是死人吗?我不爆点猛料,你是不会听了对吧?”
“呃,不会是两人大打出手,一个把另一个打懵了?”她一本正经,接了这么一句。
“你倒提醒我了,你说要是两个帅哥打架,是不是也特别帅呢?”晓丹眯眼神往一番,换了一副八卦神情,“不过我个人觉得,应该还是商睿胜算大些,上学时他体育不是很好么?”
“即便是帅哥,打架也很难看的——”她浇上一盆冷水,“而且,就算体育不及格,也不见得不会打架。”
张晓丹嗤了一声,接着回敬她更大一盆冷水:“你还是考虑韩程飞吧,我听林越说,商睿又有新女朋友了——”
这次真的是自丁然结识张晓丹同学以来,晓丹爆过的,比较大的一料。
她想自己脸上一定是笑着的——因为她清楚的看着张晓丹在自己眼前摆手,“哎,丁然,傻笑什么哪?正常情况是应该晕倒,失手打了盘子才对啊!”
她觉得晓丹正说中自己的心思——是应该失手跌了盘子,再不然,便是将盘子摔在自己头上,好让自己警醒一些。
身边晓丹还在喋喋不休:“早就给你说过,商睿那厮靠不住的!当时和你分了没几天,孩子都生出来了!现在离婚才多久?已经和小姑娘打得火热了!听林越说,那女孩长得一点不比你差,最重要年轻,估计还上着学呢——你倒好,现在还苦守寒窑,真要给他守个十年八载?我张晓丹平生就没做过亏心事,只有一样——当年不该拉你学什么游泳,在游泳馆让你遇见商睿!”
是的,自己要是没遇见商睿,就好了——她呆呆想着,手中机械的反复夹着同一道菜,是很壮观的一道梅菜扣肉。
辨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麻木,有那么一瞬,不知身在何处。
赵方刚好过来看到了,忍不住好意提醒:“哎,夹那么多,吃得下吗?”
她低头扫了一眼,那扣肉做得实在有些难以恭维,只好敷衍的笑笑,到旁边夹了两片生菜叶子,盖住盘子里肥白的肉片。
大学同寝室的培培考到武汉之后,大家再没怎么联系过,现在见了,却仍然是很亲切。餐桌上气氛热烈,姚姚更是带了几瓶红酒过来,理由很充分:“我记得然然不喜欢啤酒的——”
她尴尬的笑着,其实红酒她也不喜欢。有个直觉告诉她,今天一定不能沾酒——她会醉。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手已轻轻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和大伙热热闹闹的碰过,喝干。
没有人留心,只有晓丹,在餐桌底下踢她一脚,“我没说错话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谢谢你告诉我,晓丹,真的。”
晓丹愣住了——这是第一次她对丁然提起商睿,丁然没有回避。于是晓丹赶紧讪笑着掩饰内心隐隐的不安:“吃饭吃饭——”
刚好这个时候,对面培培突然笑着对丁然说道:“然然,要嫁给大款了,也不提前知会大家一声?”
她一怔。
培培便对伸长耳朵等下文的众人卖着关子:“我导师这次临时接的活,乙方的老总,大家肯定都认得——”
晓丹管不住自己的嘴,盯着丁然,却对培培说道:“不会是商睿吧?”
培培白了晓丹一眼,“卓正坤啊!然然从来都这样,天生少奶奶的命。”大家嬉笑着纷纷附和。
她觉得自己有些凌乱了,脑中索性放空,干笑道:“你们少挤兑我,没谱的事!”
“有什么呀,”培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现在谁还像上大学时一样?有钱没钱很重要的——但愿老天垂怜,也丢个多金帅男砸我!别老砸然然一个人——”
“哪有什么多金帅男!”她徒劳的反驳。
“我说句公道话吧,”赵方也笑起来,“其实上学那会儿,学校里认识你的人还挺多的——当年你和商睿多扎眼啊!虽然商睿总是把车停到学校外面,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看到。大家这么想也是正常的。”
——原来自己认为再干净不过的感情,在别人眼里,竟有那么多是非曲折。也许现在也是一样。
她终于笑着端起杯子——大家都是无心的说笑,她不必解释什么,而且,怎么可能解释的清?
牧羊女和鞋匠家穷小子的爱情,谁会去看?她闷闷的垂着头,心里想着,自己真的有些醉了。
当阿卓让程明远过来将她接走的时候,几个醉醺醺的姑娘还不忘约了改天再聚。
程明远将车开到一处单元楼下,告诉了神志尚清的丁然一个门牌号,递过一把钥匙,并没有送她上楼。
她拿了钥匙,一个人进去。
甚至没有开灯,便走过去重重跌在沙发上——这里应该是阿卓新买下的,阿卓做事总是非常妥帖,根本不用她多费神。
等有人开门进来的时候。她只是闭着眼,伏在柔软的垫子上,脑中混沌一片。
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好像落下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而到底是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固执的一遍遍想着,终是一无所获。
来人抬手打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妖娆的背影,很容易**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深爱着她,爱了那么久,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
很多年前,他就曾在这样昏黄的壁灯下静静注视着她——那个暗藏了心事的小姑娘,微笑着对她的姐姐说,她们该回家了——
他想,自己原本就不该等这么久。
。。。。。。很快的,她感到有人温柔的吻着自己的脖子,而灼热的气息,那么轻易便暴露了他的心;一双手在她腰背间游走,终于拉开了腰侧细小的拉链。而此前,这男子还暗自抱怨——她今天怎么选了这么难脱的一条裙子?
半睡半醒间,她面色带着酡红,周身皮肤有些发热,所以当男人将手顺着裙子的侧缝探进她的腰间,那微凉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想起自己落下了什么——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他的手,每次抚摸她的时候,最初会带着薄薄的凉意——
终于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梦,那个在初夏,在爬满了美丽的蔷薇的顶楼,自己曾经做过,但醒来后就忘记的梦——摇曳着昏暗灯光的长廊,若有若无的细细水声,两侧或是虚掩,或是紧锁的房门,一扇扇向她靠近。。。。。。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她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一间一间走过,去找一个她一直等着的男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再找到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等着自己。这个梦到了最后,她满眼是泪,焦急又哀凄——她迷路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迷路?
而他,果然不肯再等着自己。
绝望与悲伤那么轻易就击垮了她。混乱中她微笑着,嘴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商睿。。。。。。”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过这个名字,从前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很少叫他的名字,一直到现在。口中刚刚吐出这两个字,眼泪便涌出眼角,不能止息。
念着这个名字,好像心底可以得到片刻的慰藉,而过后,却又是更深的痛楚——她紧闭着双眼,不愿睁开,任由自己淹没在眼前这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该醒了,然然!”男子停下抚在她腰际的手,紧紧将她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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