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当年龙骧
那年,娄尚煌还是个英俊的青年。
他已是龙骧城少城主,与父亲一起接待了来自上云城的城主。
“世侄啊!你现在正处在人五境通经境之上,这一盒正经丹对于来说可是正合适啊!”上云城城主笑道。
娄尚煌恭敬接过,道:“多谢世伯了。”
龙骧城,太弱小了。像是上云城,单单眼前的城主便是一位强大的天境。实力强大了,所能够得到的资源自然也就多了。
像是正经丹,龙骧城便是倾尽全力也只能搞到三两颗。而上云城城主,随手一送便是一盒。至少十枚。每年龙骧城到来,都会看在龙钊的面子上带来不少龙骧城娄氏需要的东西。可惜,每一年受到照顾的娄氏弟子只有一人。
上一代娄氏弟子有五十几位,后来为了这个名额。全部死了,剩下一个完全没有习武天赋的娄尚煌父亲。娄僔义。
也正是亲眼目睹了自己众多亲兄弟互残至死的场面,娄僔义才会只生了娄尚煌这一个儿子。同时他也隐瞒了当年的惨剧,对外只说上一代只有他一个娄氏子弟。
“这龙骧城真是一点都不会变啊!”上云城城主笑眯眯道。他的目光很复杂。
其实,年前上云城的老祖宗就吩咐了下来说是龙钊已死,上云城与龙钊的约定也就到时间了。让他今年不必再来龙骧城。
可是,他知道自己与龙骧城城主的交情,是真实存在的。若问天地之间,谁最了解自己,唯有现在的龙骧城城主。所以,他这些年来也十分用心培养娄尚煌。
想要为龙骧城真正的培养出一位天境强者。只要有了第一位天境强者,那么整个娄氏的资质都会提高,到时候高手的诞生几率就大得多了。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龙骧城可以成为不输给上云城的强大城池。
可是,他的这个梦想还未实现。龙钊就死了,龙骧城马上就要进入混乱的时代了。
原本,这一次他也不能来了,老祖宗都亲自出面阻止了。毕竟每次下来,他都要拿出不少宝物给龙骧城的。老祖宗也是心疼那些宝物。然而,这次他坚持着要下来,说是最后一次。
下一次,他是无法再来了。
但是他也没法告诉娄僔义,一旦说了,消息万一保密程度不够,龙骧城将立即面临灭顶之灾。
若是连个缓冲时间都没有,那么以现在龙骧城的实力,只会在顷刻间易主。
娄氏,太弱了。
“世侄,你二十岁不到,能修炼到人五境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上云城城主有感而发道。
娄尚煌浑身一颤,是啊!是太不容易了。
他天赋实在是太差了,就算是每个境界都有相对应的宝物辅助。可是,依旧是才人五境,相比较于上云城城主的儿子邵甬,他简直连个屁都不是。
“你不要灰心!纵然修炼的慢,只要你肯一直努力。未必不能踏上巅峰。”上云城城主鼓励道。他心中也是百般无奈,按照他在娄尚煌身上投入的宝物来看。就算娄尚煌现在已经是地境也不足为奇。可是,他只是个人五境。
若娄尚煌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早已是名闻数十里村镇的英雄汉子了。可惜,他生在了娄氏,注定了不可以庸才。
“哎!我走了,世侄,僔义兄。”上云城城主看着已经是花甲之年的娄僔义,心中一阵哀痛。这位世间自己唯一的知己,已经老了。他能看得出来,娄僔义距离死期已经不远了。顶多,五年吧!
娄僔义看着上云城城主,心中依旧是满满的感激。
上云城城主一个腾身,迎风而去。娄尚煌看着这御空而行的本事,握紧了拳头。那是他的梦想与目标。
次年。
娄尚煌站在院内修炼,这一年,他的修为进展的很快。已经打通了六条正经,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收获。
每一次他突破的时候,娄僔义都会十分开心,毫不吝啬的夸奖鼓励他,为他庆祝。
“煌儿,这几日准备准备,你世伯应该就是这几日要过来了。你不要乱跑。”娄僔义笑容满面的嘱咐道。
“是!父亲。”娄尚煌笑道。
过了几日。
“父亲,今年世伯似乎迟了。”娄尚煌疑惑道。
娄僔义点头,道:“或许是你世伯有大事缠身,一时间走不开吧!我们多等几日便是,你这几日夜不能懈怠,要勤加修炼。”
“是,父亲。”娄尚煌他的修炼何曾拉下过一时半刻?只是父亲对自己所给予的厚望,他必须要回应。
又是几日过去。
娄僔义的脸色随着一天天的过去,慢慢的沉冷了下来。
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的。上云城与龙钊之间是有协议的。不能迟到,这是根本性原则。
原本前几日他还能以大事缠身的原因安慰自己,毕竟这种情况都是出现过的。几百年来,难免有意外。可是,那几次都会在三天之内派其他天境强者前来,而不是如这次一般,过去都半个月了,依旧是杳无音讯。
娄尚煌也很聪明,自从那日约定时间,上云城未来人之后,他便不在言语此事。
既然上云城不来了,那么很有可能是上云城的合作方,龙钊出事了。如果是上云城出事,他们龙骧城肯定是会得到消息的。可是没有,那么便是龙钊。
龙钊数百年的岁月化为了传说,流传在东、北两地,可是。哪怕是再传奇的人物,不证道成功,依旧是会化为尘埃。
既然上云城不再合作,那么龙钊,八成是死了。
龙钊死了,上云城不再庇佑龙骧城。也就表示,龙骧城将要很快面对一场巨大的风暴了。
他必须变强,唯有变强才能保卫娄氏数百年的基业。
他刻苦的修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他走到了人七境。
龙钊之死,与上云城终止了庇佑也似乎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过去了数年还未爆发。
又是一日清晨。
娄尚煌在院中才舞了两遍枪法,便被急招了过去。
他匆匆赶往了娄僔义的住处。
娄僔义隐疾爆发,生机锐减。
娄僔义看着娄尚煌,有气无力的低声道:“煌儿,我不能死。现在,我还不能死。”
娄尚煌眼中有泪,重重的点头。他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如今龙骧城的武林人士们都是因为敬佩信服娄僔义,才会如此的安分。若是娄僔义现在死了,失去了那种号召力。加上娄尚煌如今羽翼未丰满,整个龙骧城,只怕都是要乱了。这份安乐,将不复存在。
“去求求它们吧!”娄僔义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如今,不仅是娄僔义不能死,而且娄僔义病入膏肓这件事也必须秘密。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再在娄僔义濒死之时补一刀,那就是不可挽回的结局了。
所以,大夫也不能看。
或者,看了就要杀了。看了杀了,显然是不合适的,毕竟能给城主看病的,哪个是庸医。若是一位名医死在城主府,只怕是城主府也要有麻烦。
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娄僔义,还会暴露他重病这件事。
所以,娄尚煌当晚就和侍卫娄玄龙出发了。
两人直接来到了大冬城,跪在城门口求见灵族。
灵族的存在看在娄尚煌带来的宝物的份上,给了他一份药剂。
然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在幽谷城,幽断的妻子死了,那位道境就近的在龙骧城之上修命了。
他散尽一身修为,为了为自己修炼出第二世生命。
在龙骧城之上,出现了一轮巨大的月亮。那些修为,很大的一部分都消散在了天地之间,还有一小部分被龙骧城的人吸收了。
当时,娄僔义拖着重病之躯又是去求神兰宗相助。后来得知这机遇,便想到了自己儿子,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自己娄氏的生机。
可是,过了几日,月亮就消失了。
娄僔义立即急了,自己儿子还未吸收这月光呢!怎么就消失了?
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他拖着身体,开始查阅典籍。
最后,终于找到了这月亮的来由与一种极其邪恶无道的方法。他迟疑了,最后为了娄氏数百年的基业,他还是狠心的下定了决心。
在这段时间里,娄僔义依旧是拖着无法继续行动的身体,努力地稳住城内吸收了月光的习武之人,留住他们。等待自己的儿子回来,可以进行计划。
在娄僔义散尽各种好处之后,终于留下九成九的高手。这时候,娄尚煌回来了,娄僔义也立即公开了自己重病的消息。
娄僔义没有服用娄尚煌带回来的药水,直接拍碎了。
他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娄尚煌。“煌儿,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你一定要答应我啊!为了我们娄氏数百年的血脉传承,一定要啊!”
娄尚煌迟疑了。他是个热血男儿,他渴望的是靠自己的力量打败这些人,而不是靠着这些手段。
“你答应我!”娄僔义紧紧地拽着娄尚煌的衣襟。“否则,为父,死不瞑目!”
就在那一刹那,娄僔义狰狞的神情忽然呆滞了,僵持了。
娄尚煌神色一变,轻轻的唤道:“父亲!你……怎么了?”
他的眼中已经湿了。“父亲,你别吓我啊!父亲……”
“父亲……”
娄僔义死了。
娄尚煌看着娄僔义那瞪得浑圆依旧是不肯闭上的怒目,用手轻轻地拨了数次,可还是闭合不上。
他,死不瞑目。
“父亲!”娄尚煌涩声道:“你的计划,孩儿必定遵循!”
此话一落,娄僔义的眼睛忽然就闭上了,神情安详了多,不复先前的狰狞之色。
娄僔义死了。
娄尚煌没有声张这个消息,他关闭了娄僔义的病房,不许任何人出入。
随后,以城主之名召集了所有龙骧城的习武之人,道:“诸位英雄,如今,我父亲并重越来越重。大夫已经是束手无策。”
“大夫也是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我需要各种药材,还不能是普通的药材,我娄尚煌实力低微不如诸位,所以我想恳求诸位相助,助我走进东山山脉去采药。娄尚煌,诚心相求!”娄尚煌站在城门口,朝着下面的无数武林人士直接跪了下去。
众人纷纷动容,这是个孝子啊!
这时候,数位天境强者御空而来,站在娄尚煌身侧道:“诸位,老城主待我们如何?”
“好!”下方的众人齐声回答。
“那我们若是不去相助,还是不是人?”
“不是!”
“在我龙骧城的所有习武之人,不去者,是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是!”
“那弟兄们去不去?”
“去!”
震耳欲聋的响声。
娄尚煌看着面前这位质朴的汉子,眼睛有些润湿。若不是他相助,恐怕自己还要麻烦得很。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对付的就是这样的好汉子,娄尚煌心理就充满了悲凉。
他不想做,可是他也不得不做。
为了娄氏,为了自己的父亲。同时也是为了龙骧城,若是某一日,龙骧城陷入混乱,遭殃的还是龙骧城。所以这边是最大的避免了纷争。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将龙骧城治理的风调雨顺,人人安乐。可是,在此之前,他绝想不到,竟然要先害人……
在几位天境强者的威慑下,整个龙骧城但凡是凝练出了内息的习武之人全部出动。不出动便是与城主,与诸位强大的高手作对。所以哪怕是很多弱小的习武之人不愿意去,也还是顶着头皮去了。毕竟城主对他们都还是很好的。
不久之后,娄玄龙镇守龙骧城。娄尚煌就带着整个龙骧城的高手们朝着东山山脉进发了。
“少城主!若是要找特定的药材,想必是很困难的。不如看到什么拿什么或许某些药材反而可以帮城主。”一位天境道。
娄尚煌点头,随后提高嗓门郑重道:“诸位,其实在下是知道的,在场的很多人都并不是那么愿意来东山山脉冒险的。所以,我也希望诸位每一人都可以全身而退。”
“纵然知道要从东山山脉全身而退是奢望,但是若是要死,我娄尚煌必定是第一个。若是我死了,家父还请诸位照料了。”
说罢,娄尚煌诚心的朝着众人下跪了下去。
那几位天境一怔,急忙用玄气去托起娄尚煌道:“少城主言重了。”
“不!此礼,诸位当受!”说罢,他立即又跪了下去。这次几位天境强者并没有阻止。他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在场的习武之人们,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这跪拜叩首,可是娄尚煌将男人的尊严都丢掉了。现场气氛一瞬间变得十分的郁沉。
“少城主。”一位人境走出了人群,道:“不瞒少城主,其实我就是一个不愿意进入东山山脉冒险的废物。但,今日见了少城主,我才知,少城主乃是真英雄,绝不是如传言所说贪生怕死想要找我们当垫背的利用。我惭愧,竟然以小人之心衡量少城主。”
“少城主,乃是我龙骧城当之无愧的少城主。未来的龙骧城,我必定全力相助。还请少城主不计前嫌。”那人轰然跪了下去。
娄尚煌急忙扑过去将之扶起,道:“还请不要如此说,此事本就是我的事。是我将诸位牵扯进来了。对不住!”
“但是,我需要诸位的力量救我父亲,我很自私!”
娄尚煌说的情真意切。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是啊,他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为了龙骧城和娄氏才要利用这些人的。
“哗啦!”
不约而同的。
那后面的所有习武之人尽皆跪拜了下去。
“少城主,还请吩咐!我们必定遵命。”
几位天境强者相视一眼也是笑着躬身。他们的内心和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怀疑眼前的少城主的人品,然而到了这一刻,他们也被这个年轻人折服了。
唯独娄尚煌自己心痛如绞,这些行为本来就是他会做的。因为这就是最真实的他。
可是现在,他却违心的做着本来的自己会做的事情。
东山山脉,凶险无比。这么大一群人进入东山山脉很快就惊动了强大的兽群。
数头兽皇率领着大军杀来。
龙骧城众人苦战,最后两败俱伤……
“少城主,快走!”一位地境强者急忙推开了娄尚煌,他自己顶了上去。
“不!要生一起,要死也一起。”娄尚煌握着长枪进步而去,与那地境强者联手对战这王兽。
最后,地境强者丢了一条手臂,娄尚煌肚子上一大块肉被扯掉了,击毙了那头王兽,得到了一份三百年份的火土芷。
“弟兄们的尸体!”娄尚煌眼中有泪。
在场剩下的强者们纷纷动容,这位少城主是真性情!
“不行!哪怕是残碎的尸块,我要找回来,不能让他们全部葬身兽腹。”娄尚煌用长枪撑起身子,肚子上刚刚好些的伤势立即又开始渗血了。
他强忍着这种痛楚,努力的挣扎起来。
“少城主!你别动了。弟兄们的尸块,我们去找。”几位身负伤势的地境强者起身恭敬道。心悦诚服。
“不!”娄尚煌喝道:“我当初说,我必定是第一个死的。可是,一位位前辈大哥为我而死,我竟然不去为他们收尸。我还是人么?”他的眼睛红了。
在场众人的眼睛都红了。
“我不能让他们的尸体留在这里,他们应该葬在龙骧城!”娄尚煌咬牙切齿咆哮道。
“对!”
“他们应该葬在我们的龙骧城!”一位位强者发声咆哮着。
短短几日之后,他们就离开了东山山脉。
一来是因为兽群已经化为了兽潮,他们根本无法抵挡。二来也是有所收获了。
娄尚煌支撑着重伤之态,立即回到了城主府。
所有的强者们都在等待着娄尚煌的消息。那些尸块,也被他带进了城主府去。娄尚煌说是要为他们恢复全尸,再下葬。
所谓的恢复全尸,便是将身体的剩下部分,全部用藤草重新编制一下,然后下葬而已。
算是自欺欺人,但是也是一份不可泯灭的心。
城主府内一片风声鹤唳,人人都知道,城主已经濒临死亡了。少城主正在与一些来自上云城的高手医者在诊治城主。
娄尚煌身体重伤,他也不治疗。
他看着面前躺了满屋子的尸体,一阵心痛如绞。
他瘫软的坐在地上,他背后的床榻上躺着的正是娄僔义。那尸体已经有些发臭了。
屋子中央放着一口大锅,大锅之内各种奇妙的药草翻滚,雾气升腾,便是娄僔义苦苦查找出来的邪门法子。
可以将被这些习武之人吸收的月光重新炼出来的秘法。
“呵呵……父亲!我下不去手……”娄尚煌哭泣着,颓败的模样让人动容、怜惜。“我下不去手啊……啊啊啊……”
他看着面前的手臂上那骇人的伤疤,呢喃道:“王昆大哥,时年六十八,人八境修为,用刀。这伤是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与朴风门主一战留下的。养伤九个月。”
“如今,仅剩一臂。”
“喝!”娄尚煌似乎使出了所有的内力,才将这断臂送进了大锅之中。
那大锅立即翻滚了起来,娄尚煌的泪水随之呼啸而下。挂满了整张面庞。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随着一条断臂坠入其中,大锅的水浪翻滚着吐露出了一道道月白色的光华。
娄尚煌看着这些月光,苦涩着探出了手臂。那月光立即收到了呼唤,涌入了他的体内。
随着这些月光涌入自己的体内,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修为在增长。这是一种很让人沉醉,很让人享受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消化了这些修为。转身看到了另一条断腿。
深蓝色的裤衩上沾着斑驳的血迹,穿着紫红色的靴子。
他认得。“这是陈海大哥的腿,享年三十六,人七境。”
…………
“陈雷前辈的手指,享年两百二十一,地六境。”
…………
次日,清晨。
娄尚煌身穿白色孝服,登上了城门楼高处。
他尝试了三次,还是没有宣布出自己父亲的死讯。
嗓子沙哑,痛心疾首,他,发不出声。一张嘴便是哭泣,满腔的泪水涌出。
最后,整个龙骧城的人都明白了。老城主走了。而少城主是孝子,他站在城门上足足三天三夜,每次想要高声宣布老城主的死讯,便会被泪水覆盖,完全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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