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走着,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但渐渐地,颜晨开始觉出有些不对,似乎这段路怎么好像刚刚已经走过似的?
难道……
颜晨突然暴起,对着某处天空接连点出六指,果然,指风凭空消失在了那里,犹如石沉大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谁?”颜晨警觉道,同时很不解,不是说这段剧情要结束了吗,这又是谁啊,图财还是害命啊?
“小子,你真以为可以这么轻易就这么走了?”黎祖愠怒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我黎族的小丫头到底哪点配不上你,你非得用逃跑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是我配不上她。”颜晨说道,目光平静得有点吓人。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哪里配不上她了?”
“我……哪里都配不上她总行了吧。”颜晨无语,我只是随便附和一下你而已,要不要这么较真啊。
“好,既然这样,那老夫也就不嫌弃你出身低下,来路不明,武功差劲,人品败坏,始乱终弃……”
(喂喂喂,我怎么就人品败坏始乱终弃了,你给我说清楚啊,信不信我拿棒子敲你?)
“现在我老人家给你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就留下来入赘我黎族吧,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给你们成婚。”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黎祖伸手拍了拍颜晨的肩膀,登时把颜晨吓了个半死。
“靠,你老人家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出现啊!”颜晨翻了翻白眼,无语道:“会吓死……。”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黎祖身后的倩影,这让他硬生生止住了本打算废话连篇的冲动。
他还没说话,倒是黎寒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其实刚刚我们说话的时候,老祖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
颜晨:“你不早说……”
“留下来好吗?”黎寒的眼眶还有些微微发红,凄婉的神情让颜晨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好。”
颜晨费尽力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字,同时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
山巅的某一座楼阁中。
颜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就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重蹈了当年的覆辙,他的犹豫不决,彷徨软弱再次将他推到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境地。
不是他的心中没有对黎寒的爱,只是最初那份固执的爱早已将他束缚。
初恋和爱情是两码事,有些事,偶尔想想很美好,但真正去做了无疑会破坏这份美好。
颜晨坐在屋子里,屋子里有张桌子,桌子上有酒。
但颜晨偏偏连碰都不想碰,他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他知道为了这次成亲,黎寒现在一定在满心欢喜地准备着,同时一定会有更多人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各种事宜,因为婚期实在太紧张,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开始,幸好之前为了大典,族中早就准备了各种充足的准备,只是需要换个名头,大致修整一下场地而已。
颜晨走到窗户旁边,轻轻地推开了一扇窗。窗外朔风凛冽,凄迷的夜雾被下方的万千灯火渲染得就像几时曾在梦中所见的霓虹。颜晨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抓住,紧握的,只有满掌的凉薄。
从高处俯瞰着下方喧嚣热闹的黎族族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颜晨看不懂也想不通的笑容,仿佛之前这里并没有发生过那一场血与乱的惨剧,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惨剧并未波及到自身而庆幸。颜晨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当时的情况,如果没有黎祖的庇护,大概所有人都会死吧。
颜晨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无关现在的事,靠在窗边怔怔发呆。
窗外的明月温柔似一堵围墙。
我该走了,他想。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水滴状的蓝色吊坠,透明似水晶,色泽像玛瑙。光亮如珍珠,温润如美玉,吊坠内部则静静地躺着一片淡黄色的花瓣,颜晨手指一动,吊坠便已破碎。
花瓣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在颜晨手中一闪而逝,消失在夜色中。这是一种信号,无论千山万水,总会到达另一个人的手中。
而这个人,是颜晨此时唯一的依仗。
……
颜晨逃跑了。
他不曾想过,他这一去,黎寒,黎祖,乃至黎族,都将因此成为一个笑话。
他也不会去想。
人生若总是要把每件事都完全考虑清楚再行动,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况且他本来就是个懒人。
作为作者,我似乎应该写一点关于这些人发现颜晨逃跑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之类的情节,可是同样作为读者,我没有勇气去看这一场不知道是喜剧还是悲剧的总之完全可以称之为闹剧的事件。
所以我决定跳过。
……
一个时辰之前,颜晨正翻窗户逃走的那一刻,黎祖心生感应,正准备出手阻拦,却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脸上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
他的面前,一张淡蓝色短笺飘然落下。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自粉红纱罩里透出来的烛光,将淡蓝的纸笺映成一种奇妙的浅紫色,也使那挺秀的字迹看来更飘逸潇洒,信上没有具名,却带着郁金香的香气,这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香气,已足够说明这封短笺是谁写的。
黎祖走过桌子,拿起那张短笺,冷笑道:“这算是什麽?威胁?恐吓?就凭这一张纸,就想将那天杀的颜小子从我眼皮子底下带走……”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楚留香呀,楚留香!你未免也将我九黎一族瞧的太不值钱了。”
空旷的大殿中,左右几个主事的长老此刻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轻微的声音,生怕再次触怒眼前这位古祖。
然而,愤怒归愤怒。这一夜,黎祖终究是没有再踏出大殿一步。他唯一吩咐下来的命令,是让族人取消掉这场婚礼的各项准备。
在这黎族之内,他就是天,就是一切真理与法则的化身。
而现在,这些都与颜晨再次无关了。
他已经逃了出来。
……
黎寒此刻也不在屋内,更加没有像颜晨所想象的那般正满心欢喜地坐在妆台前,等待着永远也不会来娶她的颜晨。
将身边的侍女们赶出去后,她打开衣柜,随意取了一件长裙,打算去见颜晨最后一面,却突然发现上一次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
她避开所有人,悄悄来到了颜晨的屋外,正好看见颜晨鬼鬼祟祟翻窗逃离的画面。
她就这么安静地躲在一旁,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叫住颜晨,只是静静地欣赏这个少年狼狈逃走的身影。
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呢,跑都跑得那么帅。
她的眉眼处含着莫名的笑意,一脸幸福。
……
晨雾更浓。
颜晨忽然停下了匆匆的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几眼,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继续向前走,走进茫茫的雾中,走出过往的烟尘,千里烟波,楚天空阔,自此消失不见。
不多时,在他消失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女,清绝美丽,伫立良久,黯然离去。
待到朝阳初升,万道金光刺破浓雾,地上的草叶在微凉的晨风中摇曳。就在两人曾经站过的地方,一滴晶莹饱满的露珠无声无息地从叶尖上滑落,恰似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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