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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忽忆少年事

大约是明宗二十六年的事情。

不不，也或许是明宗二十七年，那时候已经过了腊八，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着过年的事宜。

傅家的家主常年在外，只有在边疆太平时候才能赶在年前回来一趟，和皇帝报告边疆一年来的大小事宜，再回去和妻儿老小过个年，之后又得赶回边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傅家难得这么热闹，好些若狭从未见过的亲戚，一时间全都跑来登门拜访，或者托人送个礼物过来道声新年安康。将军府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或者礼盒，数都数不过来。

傅将军不在家的时候，傅夫人一直打理着家里的大小事务，为了能让夫君多偷得几分清闲，这些事情自然便也由她出面解决。或带着若狭去某个亲戚家里走一走，或让若狭帮忙打下手整理东西，将军家的小姐不如别家的来得矜持，什么事情都能做上一些。

待到午时，若狭还得陪着阿爹练练拳脚功夫。一个是三十好几的大男子，一个是才七八岁的小娃娃，两人在后花园大打出手，弄坏了一院子的花卉，看得仆人们在一旁心惊胆战。素来好脾气的傅夫人看了都要发火，定要一大一小好好地将这一院子花卉给种回去。

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在夫人面前倒也不还嘴，乐得让她骂一骂，完了再好好安慰她一番，辛苦她过去一年操劳平添了两根白发，两人情意浓浓回房里一“坐”便是一下午。可怜若狭还得继续拿着小铲子，一把一把地铲土，心里只求着阿母再生个小娃娃，以后铲土的事情就交给他罢。

哎呀呀，她已经有五日不曾见过小表哥了呐！

晚上还有小家宴，这个是三姑姑的女儿，这个是舅舅的小姨，叫都叫不过来。

阿母阿母，表弟抢了她的九连环！

阿母阿母，表姐看上了她的玉镯子！

......

亲戚们好像都是来打劫的，送来一把小如意，定要带走一座玉麒麟，这亏本的买卖阿母阿爹也都任由他们来，眼睛也不眨一下，真当将军府是钱庄呐！

若狭在心底赌气，跑到后花园继续练武，一踢腿一出拳，“哐当”一声，一把匕首从衣兜里面掉了出来。

匕首长长的，上面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随便一块宝石都有指甲盖那么大，抽出匕首一看，刀锋凌厉，泛着幽幽白光，顶部打着五个小孔，做成了梅花花瓣的形状，看着很是漂亮。匕首里面还藏着一张小字条，匕首全部抽出的时候字条也掉了出来。

拾起来一看：感谢吾儿过去一年的努力，特赠此物，望吾儿欢喜。

字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可不是阿爹才能写出来的字！

不愧是阿爹，知道她最喜欢什么礼物。也不知道阿爹是什么时候藏到她衣兜里面的，也亏她这么重的东西，现在才发觉。

到底是小孩子的年纪，方才还生着闷气，一下子得了父亲的礼物便又欢喜不已，嘴角弯弯的跳了起来。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了一缕寒梅清香，整个人顿时精神不少。

只是这周围何时有人种梅花了？

若狭好奇地循着方向找去，在相府与将军府之间的围墙下停了下来。竟然是对面传来的么？可她一直记得相府的后花园是种芍药和牡丹的呀，一到春夏，大片大片的牡丹花长满了整个院子，看着倒也喜庆，只是她最不喜欢带刺的花朵，故一直很少去相府的后院。

迈着小短腿嘿咻嘿咻地爬上树，树上前一天落下的积雪掉了她一身，怕是头发都给弄湿了，回头保佑不要被阿母发现才好。

终于爬上了树杈，眨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往那院子里面一瞧——

呵！相府的院子里面何时种起了梅花树，一院子的梅花在这大雪天里全部盛放开来，当真好看得不行！

若狭咧嘴呵呵地笑，墙角下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也抿抿嘴浅笑，两人视线相交，似乎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见一片星星。

少年不知道在墙角处站了多久，树上的落雪掉到了若狭的颈窝里，也掉到了他的身上，莫说他的衣角发梢，便是连手指都给这腊月天冻得冰冰凉。他却不在意地呵了口气，而后动作轻缓地对着树上的小姑娘张开了双手：“若狭，我接着你。”

他如是说道，他向来谨守规矩，一板一眼，这围墙虽然不高，但两人都只是小小少年，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