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能哭得眼泪滂沱。
心里明明很害怕,却要虚张声势,高高昂着头。
他喜欢看她哭,也喜欢把她欺负得连连求饶的样子,却最爱她肆意妄为的胡闹和任性,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因为看穿他会爱她,才有恃无恐。
不像现在,她不敢爱他,也不相信他爱她。
裴云瑾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一遍遍低声细语,一遍遍低喃哄她。
在西境时,他想她,念他,想得心里发疼。
哪知道竟然等到了她嫁人的消息。
所以才急得吐了血。
林萱已经撒完气,用力推开他:“既然知道错了,为什么又要阻止我跟阳蒙成亲。你明知道,嫁给阳蒙后,我会过得很幸福,我一定会忘了你。”
“因为我是坏人,我是恶魔,我对你不安好心。”裴云瑾说:“前世,你投湖的那天,我放了一把大火,烧了锁鸾宫。没有你,我根本无法独自忍受这寂寞的人间。萱儿,看你嫁给别人,我实在意难平。萱儿,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你又在装可怜!”林萱一边哭着,一边打他:“叫你装可怜,臭不要脸!”
裴云瑾笑着,绞痛的心里竟然泛起一丝甜:“我有你就够了,要脸做什么?”
林萱哭了很久,积压多年的情绪终于有了地方可以发泄,她哭得痛快后,脑子里的聪明劲儿又回来了,发现自己竟然又着了裴云瑾的道儿,一把将他愤怒推开。
裴云瑾见她哭得辛苦,起身倒了杯水过来。
林萱捧着茶,心里却在想,裴云瑾所谓的“交易”。
裴云瑾答应给她自由,也许他理解的“自由”与她想象的“自由”不一样,可那样的“自由”肯定比一辈子都困在皇宫里更好。
就目前而言,她心里最紧要的并非“自由”,而是她哥哥吕思净的性命。
“我困了!”林萱把空掉的茶杯重新塞回裴云瑾手中,冷冷的说:“你废话讲完了没有,讲完了就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睡觉。”
裴云瑾凝视着林萱,久久不说话。
哭过这一场,林萱已经真正打开了心扉。就在刚才,他在林萱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光。
裴云瑾趁热打铁道:“我杀了你的哥哥,你也杀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扯平。所以,你能不能耐心点,听听我的交易内容?”
林萱刚才那么坚定的拒绝与他交易,这会儿正愁没有借口,主动再提这件事。
他竟然主动,她也只好给个台阶。
“前世父亲在西境受伤,一直是我的遗憾。这次我力挽狂澜,终于在最危机时刻将他救下。可是我自己却受了伤,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才会中了敌人刀。”
林萱扒开他的衣服,去看他伤在哪里。
“还好,有命回来见你。”
林萱看到他胸口那条长长的疤痕,沉默了许久。
裴云瑾低头看她,她刚才还要跟他保持距离,这会儿见了他胸口的伤,果然开始心疼。刀落下来的时候,他其实能避过。
在一闪而过的瞬间,他想到了林萱要嫁人的事,于是耍了点心机,用了苦肉计。
他想回去告诉林萱,因为听见你嫁人的消息,我才受了伤。
你欠我的,该怎么弥补?
但是他现在改主意了,不要她弥补,不要她内疚,只要她可怜可怜他。
裴云瑾伤得并不算严重,但他却说得很严重,“大夫说,如果注意调养得当,还能再活二十年。”
林萱心思细腻、谨慎,担心这个男人又要撒谎骗她,他说话总是七分真三分假,林萱从来都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可是,她又担心他说的万一是真的。
在外人眼里,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脑子转太快,别人跟不上她的思路。
可她是裴云瑾悉心娇养出来的,她的表情,她眉毛蹙起时心里在想什么,裴云瑾都能看明白。
她哽咽道:“坏人活千年,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别跟我装可怜。”
“我肯定要活久一点,才能护你周全。”裴云瑾说:“这一次受伤差点死了,我才想明白很多事。萱儿,我能给你自由,你信我。”
林萱用力瞪他:“你能给我什么自由?”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裴云瑾垂下眼帘,仿佛说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他所有的意志力,“我放你走,只要你能满足我几个卑微的请求。”
林萱警惕地看他,冷静道:“你先说你的要求是什么。”
裴云瑾看看时间,说:“你先用午膳,用过午膳我们慢慢说。”他朝门外喊道:“惠兰。”
惠兰立刻端着午膳进来,是红枣小米粥,还有两碟浓酱牛肉和黄酒腌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萱之前为了让自己变丑,所以故意吃得很多,想让自己迅速长胖。
就在昨天,司衣局按照上个月给她量的尺寸,将刚做的新衣送来,她一件都穿不下!!!
既然可以出宫,不用被困在裴云瑾身旁,林萱想,她该减减肥了。
她喝了几口粥,夹了半块酱牛肉,便不肯再吃。
裴云瑾平时吃饭很斯文,可他为了哄着林萱多吃几口,拿出了在军队里抢大锅饭时的派头,喝粥时故意发出很大声音,还夸酱牛肉和腌鱼做得好,问惠兰怎么做的。
惠兰把裴云瑾当成了半个主子,听他有兴趣问,自然认真为他解答。
林萱听得胃口大开,又看见盘子里的腌鱼只剩下两块。此时,肚里竟然咕咕作响,她又饿了。算了,减肥什么以后再说。
林萱埋头喝粥,把盘子里仅剩的腌鱼都扒拉到自己面前,不准裴云瑾再吃。
裴云瑾看她吃了两碗粥,半碟牛肉,才终于放心。
吃完饭,林萱摸着鼓鼓的肚子,横着眼睛看惠兰:“你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竟然这么听他的话。”
惠兰见林萱跟裴云瑾怄气,竟然殃及到自己身上,没好气的说:“是您亲自把我赏给他当通房丫头的,您忘了?”
她把碗筷盘碟收拾好,向两人行礼退下。
林萱气得脸鼓鼓的,“瞧把她给惯的,脾气那么大!明天我就找个侍卫就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裴云瑾老老实实不说话,免得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待惠兰走远了,林萱才没好气的说:“饭吃完了,你可以说了吗?”
裴云瑾求生欲非常强烈,“我的要求,你如果不同意,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千万不要生气,免得把自己气坏了,好不好?”
“你说吧,我才没力气跟你生气。”林萱已经决定,为了自由,什么都可以付出。最坏的情形已经是这样了,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
裴云瑾说:“那个孩子,也是我唯一带孩子,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出生的机会,我常常感到很遗憾。”裴云瑾语气变得很卑微,“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如果你能同意,我希望你给我生个孩子。因为除了你,我真的没办法再喜欢别的女人。如果你不同意,我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没有子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林萱并没有一口拒绝。
她也没有想要给裴云瑾诞育后代的想法,谈交易,就得有进有退。
一口否决,谈不成合适的价钱。
林萱又说:“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我不擅长蛊虫,可是听说有一种蛊,服下之后,能让人说真话。”裴云瑾叹气:“自从知道溧阳长公主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后,父亲一直不敢面对你们兄妹。他想从林冲渺那里知道当年的真相,可林冲渺就是个疯子,无论怎样用刑逼讯,他都只说些胡言乱语,惹得父亲生气。”
“还有,父亲一直没有登基,也因为林冲渺不肯写罪己诏和禅位诏书。”裴云瑾沉默一瞬,继续说:“他对溧阳长公主用情很深,不想死后遇见她,怕被她骂谋朝篡位,执意要拿到罪己诏和禅位书才肯明正严顺的登基。”
林萱冷笑:“他把谋朝篡位的事都干完了,还在乎那些名声?成王败寇,自古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他害怕被后人指着骂?禅位书和罪己诏都能找人仿写,不听话的史官可以杀鸡儆猴,找钦天监算个日子登基就行了,要那么麻烦做什么!”
裴云瑾叹气:“你说的那些,难道他想不到?每个人心中都有执念,你没有过他的经历,可以不理解他的执念,却不能全盘否定。”
“行了,我对他心里有什么执念不感兴趣。但是你的要求,我应该可以做到。”林萱不以为然,继续问:“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嫁给我。”裴云瑾看她瞳孔收缩,马上要骂人,迅速赶在她翻脸之前说:“上辈子,没能与你拜天地,也是我的遗憾。我想与你在父母高堂面前成一次亲,正式拜天地。成亲之后,你想不要我了,也可以和离。”
林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她又想不出他还有什么昏招,思虑半晌后,问:“是不是我做到这些,你就可以放我走?”
“童叟无欺,绝不反悔。”
“你要考虑清楚,我是个非常冷血的人,不会因为跟你拜了堂,给你生了孩子,就会心软。”林萱态度坚决,“我会头也回的走,你将来也不要有任何怨言。”
“我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有怨言?”
“行,我可以给你生个孩子。你和裴奕秋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你生了孩子后,这个孩子身体就与他有了血缘关系。”林萱残忍起来,简直刀刀见血的那种,“我兄长正在服用复阳药,能不能成功还未可知。他对那个皇位没有执念。所以,他绝对绝对构不成你的威胁。我将来,也会带他远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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