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几乎是颤着手打开了那一封封按日期排好的信封。
“远走高飞:我今天听你传来的消息,被皇后娘娘注意到了,皇后娘娘要我留在未央宫伺候,我成功了,我写这封信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我站在你面前,骄傲的告诉你我成功了,我离你的理想又近了一步,你会不会夸我,像以前在宫外的时候一样,一晃来宫里已经半年了,我如今才能在未央宫立足,你是不是早就等得心焦了,可是你怎么让人给我传信的时候一点儿心焦都不告诉我呢,如果你告诉我我可能会更努力的,因为我能时刻感觉到你的心绪,你想的事情几乎就是我的事情,我今天开始发现我后悔了,如果再宫外我每天呆在你身边的时候能告诉你我的心情就好了,可是我失去了机会,我现在每天都在告诉自己,如果我能够走出这个宫门,再站到你面前,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心思,远走高飞,我还能追上你吗?”
“远走高飞:今天你应该是最高兴的了,不是吗?一早上就听人传话说太子在朝堂上保举了你,如今你是将军了,我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我想不清楚你的脸是什么模样了,可是我觉得我能看见你穿着将军盔甲的样子,所以今天皇后娘娘让我倒茶整整重复了两遍,我才听见,她一直说我今天神不守舍,我怎么守呢,我的心思不是早朝你去了吗?远走高飞,我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子才觉得,我好像追不上你了,不是吗?你飞得又远又高。”
青青仿佛看到了一个姑娘的真心带着泪却还笑着,如果可以,她要告诉金雀,她学会了什么叫付出,她第一次明白了付出的样子,就像今天透过关进的窗户撒下来的夕阳的光一样美。
她随手拿出另一封信,打开来:
“远走高飞:你成亲了,还是一个青楼的女子,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七天了,可我刚刚敢抬笔写在这封信里,我怪你,真的!我霸道的觉得你是我的,可是你成亲了,你让我突然觉得出宫是一件那么遥遥无期的事情,因为你都不等我了,可是我又开始怪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心思,这怎么能怪在你身上呢。今天皇后娘娘看出来我的难过,她对我说,丫头,人一辈子得遇很多事,如果都背在身上,自己会累垮,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的心思都卸掉。远走高飞,我越来越觉得我离不开皇后娘娘了,我看到她的脆弱,她的无助,还有她对我的好,我开始感谢上天安排我留在她身边,至少皇上身边有别人的时候她还有我,我觉得自己很重要,真的,我开始觉得皇后娘娘比你更需要我,因为你多了一个夫人,我真的很怪你,可我也放不下你。算了,远走高飞,你留给我的只有记忆了,你是真的远走高飞了。”
“远走高飞:我终于见到了你一直嘱咐我要好好照顾的姑娘,我承认我不喜欢你对别的姑娘这么在乎,可是你知道吗,已经连着七日了,你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给我来过消息,可是这七日每天都有你的消息,我终于知道只要她在这儿一天,你的消息句不会断的,我开始幻想,你的这些消息是为了我来的。可是你知道吗,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今天跟她吵了架,因为我妒忌她得到了你全部的心思可是竟然还对你不上心,这在我是不能理解的东西,我为你抱不平,可是我没想到晚上她竟然打扫了我们的房子。我觉得她的眼神里有的东西是那么干净,我开始有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我想要不让这片净土受到污染,我已经被王宫弄得浑身乌黑了,心也是千疮百孔的,可是我要让她干干净净的走出去,虽然我知道她也还是会千疮百孔,可至少她要是干净的。远走高飞,我记不清楚你什么样子了,那日在乞巧节的宴会上远远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不认识你了,而且我竟然怀着妒忌还接受了这个姑娘,我在这王宫里孤单了这么久,我竟然开始感谢你送了一个这样的姑娘来到我身边,做我的姐妹,对,姐妹,你没想到吧,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人竟然能对你死心塌地在乎的姑娘要做成姐妹,天啊,让这个王宫的罪恶别落在她身上吧!”
青青的眼泪落在信纸上,她手忙脚乱的把信纸小心翼翼的擦干净,又折好放回到信封里,把所有的信放回到枕头里,拿出针和线,心里想着金雀的话“别让王宫的罪恶落在她身上吧,虽然我已经千疮百孔,虽然所有的人都会千疮百孔。”她把枕头拆开的地方又密密的重新缝好。
她脑海里闯入曾经在梦境里遇到的那个女人,那女人问着同样的问题:“青青,你妥协了吗?你有多长时间没唱过那段曲子?”
屋门外的风吹得大铁锁发出空空的音调,青青一张口就唱起来:“钗即桑未落,桑陨钗锈添……”
手里枕头破裂的一条缝隙被针脚一点点封起来。
大门传来铁索落下的声音,门应声打开,喜子站在门外:“姑娘请吧,娘娘交代了姑娘总要去受点儿刑罚好走个过场,至少让欢宜宫安在咱们这儿的眼线挑不出毛病来。”
青青抬头盯着喜子,喜子得意眼神里的满是寒冷和故作坚强的傲慢,青青当然清楚没有了金雀,喜子从此在未央宫的日子会少了很多东西,喜子的悲伤绝不亚于她的,或者比她的难过还更沉重。
青青只低声问道:“什么罪名?”
喜子冷哼一声道:“在娘娘的茶水里下了毒,毒药是从欢宜宫我们派去的眼线那里拿出来的,如果皇上要查,金雀也是欢宜宫的人,因为对付娘娘失手所以被欢宜宫灭口,姑娘的罪过就是对金雀知情不报。我今天算是见了咱们奴才的命有多么贱,临了了不仅没见个援手,还愣是往火坑里推,连最后都不能给个清白。姑娘如今认了金雀的这桩罪过,保不齐将来姑娘也会是这样,到时候喜子也会这样认了姑娘的罪过的。走吧,娘娘还在未央宫等着呢。”
青青和喜子正待转身前往未央宫,突然被前面抱着孩子的李黛拦住了。
青青叫了声:“姐姐……”
李黛对喜子道:“公公可是还会让我跟自家姐妹说一句话的吧。”
喜子看了青青一眼,走到一边去,边走远边说:“时间可不能长了,那边等着呢,说不准还是要送到慎刑司去的。”
李黛听到,不觉打了个寒噤,对青青道:“既然要送到慎刑司,还不如去受过刑之后直接被放逐出宫去!”手抬起来,一下子就传来孩子的啼哭声,青青惊呆了,看到孩子手背上的一条划痕,惊讶地看着李黛,李黛在她的手里塞上了方才自己动手划伤孩子的那片碎瓷片。
李黛大叫:“来人!保护三殿下!快护驾!”
青青觉得孩子每一声啼哭,都让自己愈发难过,李黛低声道:“慎刑司我买通了,受刑怕是免不了,欢宜宫不瞧着你的时候就送你出去,再也别回来。”
青青被围上来的侍卫押着,只是没有再去未央宫,在皇后面前受到该例行的责问,她被带到了慎刑司,被关在一方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囚牢里没有窗户,她愣愣地抱膝坐于地,脑子里却还回响着孩子的哭声。她想要一直保护的孩子,却在一切都将要大变的时候,先被自己的母亲划伤,只是为了保护她。
牢门被打开,青青被推搡着来到一处地方,被安排坐在木椅上,双手被扣上了“老虎钳”,对面坐着的审问的太监却迟迟没有吩咐拉下去让她的手随之受到刑罚。
审问的太监一拍桌上的木头,“咚”得一声,青青不禁一惊,听见那太监质问道:“刁钻的奴才,你可知罪!你划伤的是皇子,皇室血脉,若不是念在你是黛妃娘娘的亲妹妹,也是皇亲国戚,你的头早就被摘了,现在让你来慎刑司还是轻的!来人,上刑!”
青青终于感觉到了手指传来的剧痛,她不知道手指是怎么样就传来了刺入肺腑的疼痛,然后昏过去,将醒未醒的时候听见那个审问的太监对一旁站着行刑的太监说道:“都歇着去吧,等她醒了在上刑。”
于是整个屋子只剩下了她和大太监两个人。
大太监拍拍她的脸,道:“醒醒,别昏着了。”
青青勉强睁开了眼睛。
那大太监道:“我是黛妃娘娘提拔的人,让我来监刑总比其他人知道些轻重,况且外面都知道你划伤的是黛妃娘娘的孩子,让我来也是情理之中的,黛妃娘娘吩咐了受了刑之后我就对外面说你受刑不住死了,这在慎刑司也是常事,不会有人生疑,我把你带到乱葬岗之后剩下的都是姑娘的造化了,黛妃娘娘也是用心良苦,可是刑不受总是会有破绽给别人留着,姑娘你就勉强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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