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
所以,她应当并未猜错。顾光霁此刻绝壁并非带着阿萝出来活动放风,不过?是随口找了个借口以掩饰他?前来偷听?亲近的行径罢了。
不过?,横竖她已经暗中向秦灵传递了她心下打算的讯息,顾光霁此刻是否出现在此,于她而言不过?是无伤大雅的插曲而已。
只要?除了他?之外,其余三人并未追随着他?的异动一同赶至此处,此刻在场的三人身为顾光霁支线之中的老熟人,一同叙叙旧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团子却冷不丁开口:“主人,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心里还存在着这种?美好却不切实际的幻想?呢?难道你还不了解这几位男主的性子么???得夸张难听?些,简直像是小强一般,只要?明面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么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一定早已有无数人在暗中等待着你了!你等着看?吧,要?我猜,根本不需要?多?久,你就可以迎来下一位‘访客’。”
温萝不自觉心头一跳,视线自顾光霁身前不染白衣向后若有似无地望去。
下一瞬,她便只觉得心肌梗塞,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厥在原地。
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正遥遥斜倚在参天古树巨大擎盖拓下的阴翳之中,姿态闲适散漫,冷白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摩挲着掌心玄铁扇柄之上的雕花,早已不知向这边望了多?久。
温萝:瞳-孔-地-震。
柏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向秦灵暗示缪馨儿身份的言论?和动作,他?到底听?了看?了多?少?!
不过?,想?来也是,她利用柏己的名头将秦灵自正厅之中带出,并且顺理?成章地躲开了一场一触即发的修罗场,以柏己的性子,虽??不至于当面拆穿她的把戏,却也绝非能够安心乖乖受她利用的类型。
她视线凝固只是一瞬,自始至终便不动声色地仔仔细细观察着她的顾光霁却在下一瞬便似有所感地沉了眉,顺着她目光投射的方向望了过?去。
气氛无端在这一刻更加凝滞了几分,就连挥洒而下的暖融日光,都无法融化半分空气中蔓延的诡谲气息。
似是察觉到自己已在一瞬间成为了空间之中备受瞩目的焦点,柏己却也并未试图遮掩逃避,干脆微一用力?,长?腿交叠缓步而来,日光与?树影在他?英挺的面容之上切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落入他?暗红近墨的瞳眸之中,更显出几分令人心惊肉跳的冷郁,一身华贵的龙鳞玄衣在光线的掩映之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却掩不住其上的冷硬冰寒。
不能让他?开口,不然定会坏事。
温萝心下无端生出这样近乎本能直觉一般的念头,连忙趁着他?还未完全欺近三人身侧之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团子:“……主人,你的开场白真?的很没新意。”温萝:“闭嘴!”
“我?”
开口间柏己已在三人身侧不远不近地站定,闻言抬了抬眉梢,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下,“今日天色极佳,是苍梧少见的天气,我只不过?是来晒晒太阳罢了。”顿了顿,他?撩起眼皮对上顾光霁沉凝的视线,懒洋洋地接道,“你们继续。”
温萝:……这话怎么听?起来,有那么些奇怪呢?
团子:“你又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不要?心虚!咱们硬刚就完事儿了!”
温萝定了定心神,心下暗暗叫苦。
方才她已将此番“借尸还魂”的功劳尽数推在了顾光霁身上,而与?这把经过?重铸的长?恨剑有关的另一位当事人,竟然也在此刻现身在此。
好一个大团圆。
她不着痕迹地侧过?脸打量秦灵的反应。希望秦灵千万不要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她实在是不愿再一次回归不间断圆谎的噩梦之中了。
还未等她担忧多?久,一道水蓝色的身影便在前方路口处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一圈,望见温萝之时显然眼前一亮,三两步快步行至她身前。
小心翼翼地瞥了温萝身侧三人一眼,蔺睿禾眼观鼻鼻观心正色道:“家主,奚宗主已经到了。”
温萝:!!!
奚景舟来得真?是时候,简直解了她此刻的燃眉之急!这才是她的好师弟!
方才上前两步,耳畔便传来两道极轻的脚步声,温萝心头狂跳,视死如归般抬眸,望清身侧两人之时,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秦灵正一手按剑立于她右侧,见她望过?来,轻轻眨了下眼,解释道:“既然是奚宗主,我身为无尽海掌门定要?与?你一同去见。”
顾光霁挺拔负手立于她左侧,一张清逸的面容之上并无过?多?的情绪,一旁桃树之上点点粉团盛放缀在枝头,映在他?比起寻常修士更显出几分清冷淡漠的脸庞上,无端显出几分生机血色,和着一身随风摇曳的流云袖摆,仙人之姿令人过?目难忘。
奚景舟是青玄宗宗主,而顾光霁如今身为青玄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剑峰峰主,自然也是要?上前拜见的。
团子蕴着狐疑的声线在识海之中响起:“咦?奇怪,柏己竟然没有跟来——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温萝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转身回眸,望向不远处抱臂而立的玄衣男人。
柏己面色算不上好看?,看?起来却也并非不虞,似是在顾及着什么一般,一时间并未上前,向来张扬的眉眼此刻情不自禁地收敛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垂着,碎发在鬓旁摇曳,更衬得他?轮廓显出几分深邃。
只一瞬,温萝便反应过?来,柏己此刻的迟疑究竟来源于何?处。
——多?半是不愿在奚景舟面前与?她交往过?甚,以免暴露了她公羽若的身份,徒生繁琐。这一点,先前她曾在元和首次掉马之时,利用着解救当时进?退两难的状况。
这样一来,想?必只要?有奚景舟在场之时,他?便不会对她过?分亲近。而以此类推,若是有月纶牵制顾光霁,剩下需要?她料理?的前任攻略对象便立即砍半,只剩下了两人。
虽??依旧算不上什么简单事,不过?知足者常乐,两人针锋相对的局面总好过?四人相争,否则还不是直接乱了套。
思及此,温萝只觉得心头萦绕的沉郁似是一瞬间放晴,就连身体也轻快了几分,甚至分出闲暇与?心情向柏己半是调侃半是正色地道:“你呢?不一起来么?”
她语气太过?自然,比起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放松,本便俏丽的眉眼之上肆意流淌着不易察觉的光华,更染上几分摄人心魄的动人风情。
看?她如此反应,柏己如何?能不知晓她心下早已明了他?此刻进?退两难的困局。
心下??不上是什么样的滋味,似是有什么裹挟着燥郁和难掩的情绪在血液之中肆无忌惮地来回滚动,面对着她再显然不过?的戏谑,他?本该动怒,唇角却反倒不自觉挽起一抹辨不清意味的弧度。
人与?人的悲欢却向来并不相通。
一身雪白道袍的男人眸色渐冷,平日里便极为素淡无澜的面容之上,此刻更似是蕴着一层苍梧山巅的冷雪一般,俊逸非凡,却也冷得彻骨。
片刻,他?轻轻低垂了眉眼,那纤长?的睫羽在日光的映衬下,宛若一只绣着金纹的飞蝶,轻轻颤着掩去清润眸底之中渐起的波澜。
他?并非从未察觉过?宗主与?柏己交谈之时,两人之间无言流淌的诡谲气氛。
当时他?只当是两人身份之间横亘着泾渭分明的横跨黑白的界限,外加柏己与?青玄宗之间存在着天下人皆知的血腥过?往,如今想?来,或许也不尽然。
如沉静湖泊之上泛起的粼粼光晕一般绚烂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身侧仿若未觉的女人身上,在她随风荡漾的青丝间若隐若现的玄色发链之上流连,良久,顾光霁淡淡挪开视线。
如若千年前的真?相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么此刻她的邀请便并非如今看?似暧昧的友善,至于柏己……
掩于宽大云袖之中的五指不自觉收拢,复又在下一阵风起之时悄然松开。
还未踏入正厅之时,温萝便敏锐地察觉到原本喧闹的人声似是被按下了什么按钮一般,先前如煮沸的热汤一般沸腾的厅内,此刻却似是有寒冰凝固,寂静得几乎连再细微不过?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温萝一眼便望见正中端坐的那个一身繁复宗主服的男人。
几大仙门衣着色彩截然不同,藏月门雍容之中隐含西南异域风情,无尽海素淡之中暗藏少女灵动,奚辞水榭更是将“无为而治”贯彻到底,压根并未拘束门下弟子衣着打扮,人人特色分明,令人见之难忘。
而在这满室五颜六色如花蝴蝶一般翩跹飞掠的人群之中,奚景舟那一身素净的白却反倒极为显眼,仙风道骨,平静之下深深蕴着什么积累千年的强横与?威势。
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奚景舟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白瓷白袖交相掩映着,反倒衬得他?修长?指尖更白皙了几分,遥遥抬眸对上温萝视线,他?勾唇一笑,微微颔首:“蔺先生。”
正欲回礼,手臂却若有似无地擦过?一道温热的触感,温萝怔了一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光霁与?她之间原本三指宽的距离在这一瞬骤然拉近,他?的体温就这样隔着两层轻薄的衣料恰到好处地传来,顺着肌理?蔓延攀爬,顺着毛孔一直淌入经脉。
他?却似是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极为自然地躬身,开口如行云流水般见礼:“宗主。”
两人袖摆皆是宽大飘逸的款式,此刻细微的靠近与?摩挲在无心留意之人眼中看?来,微末得近乎于无。
奚景舟只淡淡点了下头,便不甚在意地挪开视线。
然而,自温萝现身以来便一瞬不瞬关注着她的另外两个男人却在暗中狠狠咬了咬牙。
南门星面色一沉,殷红的唇似是冬夜里燃烧的邺火,漾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瑰靡与?血色。然而还不待他?上前,一片死寂的房中便传来一道突兀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崩碎声。
柏己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掌心碎裂的玄铁,冷白的手心之上狠狠拓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痕,似是感受到无数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手滑了。”
温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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