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圣问道:“这些事情是你亲眼所见?”
陈王摇头,道:“我也是下山探访才知道师弟已走入邪道,具体事由我亦是不知。”
陈王没说的是,当时他下山之时,村中半数老少都已经被炼为血尸,而那阮红慎几乎化为啖人血肉的魔头。
当时陈王并没有选择立刻传讯回宗门,而是想着凭借己身修为劝阻阮红慎,至少让他放过剩余村民。
只可惜当时阮红慎心智已经入魔,不仅没听劝,更是以半数血尸困住陈王,将阮家所有被操控的修士吞噬。
陈王无奈之下以舍弃一身金丹修为做代价,将阮红慎击杀,而后又用本命灵剑镇压其所化邪煞饿鬼。
阮家活下来的人中便包含那位亲自来抓红盘的老人,当年他亲眼看着陈王一剑刺绝父母生机,自然怨恨。
陈圣眉头紧皱,若有所获又理不清头绪。
淡然拍了拍手,陈王端着酒碗起身,望着那块记载着许多熟悉名字的石碑。
酒水洒落在地上,陈圣双眸明亮,真正的有所收获,开始与陈王一个一个问那些名字背后的关系脉络。
陈王缓缓开口,对每一个死在剑下的名字都了然于心。
忽然听得冷哼一声,那位老人站在村口,冷冷瞧着这边:“陈仙师好记性,可还记得我阮家冤死的有多少人?”
陈圣微微蹙眉,发现老人身后站着个脸色灰暗的少女后,便更皱了。
陈王神色不变,只是淡笑道:“当年你阮家死在我剑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死之人。”
红盘听完这句话,娇躯震颤,泫然欲泣。
老人转身,怒喝道:“你都听见了?就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什么值得我阮家女子属意的。”
“不分是非随手杀人,真当我等凡夫俗子的性命是随你们揉圆搓扁不成?”
老人越说越激愤,步步逼近,说了一句诛心的话:“即便他们该死,那罪魁祸首的阮红慎难道就不该死吗?”
“你陈仙师可别忘了,这位你的好师弟,才是一切祸端的源头,那门害人害己的邪道功法,不就是他开创的吗?”
陈王握着酒碗的手一松,身子往后退出好几步,脸色苍白眼中神色萎靡。
老人所说正是他心中最无法释怀的一点,诚然那些修了邪道功法的阮家人与村民都有取死之道,可他陈王能够对他们出手狠辣招招毙命,面对阮红慎又如何?
当年他不是不能彻底掐灭阮师弟魂魄,而是不忍,所以才选了一门最为蠢笨的办法,企图以百年封禁来平息阮红慎怨气。
即便最后也做不到,那他这个一手带师弟走入修行大道的师兄,自当用命来偿还。
陈圣喟然长叹,扶着即将稳固不住身形的少年,冷冷瞥了眼那阮家老人,毫不客气斥责道:“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人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陈圣一巴掌将其拍飞,冷笑道:“口口声声说是邪道功法,我看你可没少练,如今都到了筑基修为,殊为不易吧?”
又是一道气劲飞出,陈圣将少年放在石凳上,欺身上去一拳砸在老人胸口。
“老畜牲,真以为当年修行未深得以苟活,如今就可以对我藏月山弟子指手画脚,大谈善恶罪责?”
陈圣每说一句,便有一拳落在老人周身各处,直到那位红衣少女挡在面前。
拳风划过脸颊,红盘盯着变得无比恐怖的陈圣,撅着嘴唇,当年之时她不知晓,也不愿将自己喜欢的男子想成那种仙气飘飘,以凡人为蝼蚁的仙家修士。
少女只知道,她不想族中长辈如此惨死,至少不该为一桩多年前,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事死在这里。
陈圣淡笑撤拳,终于有了件舒心事,与掠过来的陈王说道:“这姑娘不错,你真不考虑考虑?”
陈王白了他一眼,看向脸色复杂的少女,柔声道:“你爷爷体内邪道修为已散,带他回去吧。”
陈圣瞠目结舌,良久才追上在树下独酌的少年,小声嘟囔道:“姓王的,你总不能如此辜负我一番美意吧?”
“别以为你是藏月山弟子就可以满嘴胡言,如今我已不是藏月山中人,打你可不会手软。”陈王端起碗,一饮而尽才冷声道。
陈圣笑笑,拢了拢袖子,眯眼道:“那敢情好,就怕你陈王年老体衰打不动咯。”
陈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算我如今老朽了,打你个外强中干的也不在话下。”
陈圣斜眉瞪眼,极没有仙家风度的站起身来,挽起袖子就要与陈王打上一场。
村口处,红衣少女扶着一位虚弱老人缓缓而行,路上碰见个抱着木盆的妇人。
“红盘呐,这是咋啦,老爷子给人打了?”
三婶盯着老人衣袍上显眼的拳印,触目惊心。
红盘微微低头,算是致意,随后黯然道:“此事怪不得陈先生。”
怀中老人双眸紧闭,呼吸吐纳悠悠长长,半点不像是受了伤。
因此,两人远去后三婶在原地站了许久,木盆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一个孩童蹦蹦跳跳跑来,捡起地上的木盆狡黠一笑,将衣物倒在地上,取出腰间一根用来逞威风如今暂时没了用处的短棍。
很快妇人就被吵闹声惊醒,扭头看见一个半大孩子拿着木盆到处敲。
三婶一瞪眼,几步跑过去揪住那孩子的耳朵,笑骂道:“你这混账小子,连自家人也闹?”
陈十三蓦然像见了鬼一样,丢开木盆与短棍飞似的跑了。
给陈圣一个飞身追上,按住脑袋后才算老实了,木然转过头讪笑道:“陈道长。”
“嗯。”陈圣微微点头,身形骤然拔高,轻飘飘落稳在妇人身侧。
三婶看得瞪大眼睛,笑眯眯问道:“陈道长,深藏不露啊,这是哪里的仙家手段?”
陈圣微笑,说这是武夫手法后,那妇人便立刻变了脸,转而去对着陈王笑眯眯的,只是此刻手中木盆没了衣物,显得有些滑稽。
“夫人莫要再来了,我并非你所想的仙家人物,实际上多半连这位陈道长都不如。”陈王祸水东引。
陈圣怡然不惧,反而极为热络道:“你可想清楚了,我的本事虽然不算弱,可一来没有那延年益寿的功效,与修士金丹比起来更是差的不止一点半点,再者练武极苦,是一言不合就得筋断骨折的惨淡下场。”
陈圣说完负手而立,他知道眼前这位极为心疼儿子的妇人会做出何等选择。
果不其然,三婶思虑了一会便扭头走开,嘴里叨叨着还是念书好。
两位陈仙师对视一眼,皆如释重负。
陈圣更是笑意盈盈,总算明白了为何陈皓会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极快,有这么一位劳心劳命的母亲,心性自然是要养的平和无暇得多。
陈十三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两位仙师为啥要骗三婶,皓哥很聪明的,你们要是肯好好教一定比我要强的。”
小家伙昨晚想了一夜,才想出这么一个可能性,定是陈圣两人觉得他极有那仙缘,想着收入门下才会如此对待。
陈圣大笑迈步离去,其后的陈王揉了揉小家伙脑袋,也就这么走了。
陈十三愣在原处,紧皱着眉头,“难道我猜错了不成?”
一路行至阮府之外,陈圣微微叹息,一座高门大户,其中阴气密布,丝毫不弱于同等大小的山野乱坟岗。
“能在闹市之中养出这么一片阴地,你当真看不见?”
陈圣回头,问不远处的陈王,两家几乎一路之隔,按理说发生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陈王淡笑道:“知道又如何,我若将修为浪费在此处,到时如何阻挡阮红慎。”
“再者说,以阵法聚集阴气,最多算是修行剑走偏锋,我有何资格插手?”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