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再是那座港口城市里宽大的旅馆,而是一个近乎封闭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口射进来一束亮光。
家具和墙上的木板都刷着明亮的透明油漆,但看似来有些潮湿阴暗。
布置得还算舒适雅致,只是空间不大,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油画,不算简陋可也不算豪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的腥气,那是大海的气息,比在港口城市时闻到的更加浓郁,就如同海水就在面前一般。
蕴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跳起来趴到那扇封闭的小窗前向外看去,甚至连鞋都顾不得穿上。
窗外的景色让她绝望,因为除了一片泛着白色浪花的大海,什么都没有。
天空有些阴沉,似乎随时都可能下雨,就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转头看向一脸担心的亚历桑德拉,直到对方点了点头,才绝望地倒在了床上,干瘦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埋着头,小身子微微颤抖着。
就在这时,房间的舱门被在外面敲响,林奇端着饭食走了进来,恰好与蕴儿对视着。
蕴儿摸索着自己的后腰,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贴身匕首,于是整个人像个小豹子一样冲了过去,尖利的指甲向林奇的面部抓去,嘴唇也咬得紧紧的。
林奇手里的饭食散落一地,他侧身躲过了蕴儿的爪子,用手在她的胳膊上某处捏了一下,蕴儿顿时半边身子都软了下来,如果不是亚历桑德拉眼疾手快地上来扶住,就会摔倒在地。
看不出来一向文质彬彬的林奇还有这样的身手,要知道蕴儿这个小野丫头可是肉搏杀死过麟猫的。
不过想到他作为主教的觉醒者身份,又好像没有什么奇怪了。
蕴儿被亚历桑德拉抱着坐在床边,冷眼瞪着自己的叔叔,嘴里问道:“为什么?”
林奇苦笑一声,给了亚历桑德拉一个眼神,后者叹了口气,松开蕴儿,向外走去。
嘴里说道:“你们叔侄俩好好谈谈,不要动手,我叫人过来收拾,再去餐厅看看汤好了没有,小蕴刚醒,还有些虚弱。”
蕴儿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膊,原本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怨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林奇坐到了沙发上,给蕴儿倒了一杯茶水,也不管她喝不喝,就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会恨我,从我劝你离开高坎城的那天起,我就知道。
在这件事里貌似我扮演的是一个坏人的角色,所以我不会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选择,你也是。
无论你是不是恨我,我都问心无愧,因为这是我作为一个叔叔应该做的。”
蕴儿酸麻的半边身子终于恢复了过来,也不理林奇,起身就向外走去。
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那道舱门都纹丝不动,好像被从外面锁上了一般。
蕴儿烦躁的心情好像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手脚使劲地拍击踢打起舱门,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喊叫,直到精疲力尽才顺着舱门软倒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她没说,林奇也没解释,可他们都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里是茫茫大海的中央,即使跳海,这艘已经起航了不知多久的大船也不会因此而停下或返航。
蕴儿在为自己的爱情哭泣,而林奇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水,却怎么也品不出往常的甘甜。
他不后悔,可是他却头一次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的一生没有女人,只有一份隐藏在心里已经不知多少岁月的爱慕,单方面的甚至不该让对方知道的爱慕。
所以他不懂得感情,至少不懂得年轻人的爱情是多么的炽烈,多么的令人目眩神驰,此刻蕴儿和那个男孩又是多么的痛彻心扉。
他只知道,作为一名叔叔,一位长辈,他需要充当这样一个反面的角色,替她做个了断。
那天他虽然暂时用索菲娅的事情刺激了蕴儿,但他到底小看了这段青梅竹马的初恋,更没有想到这反倒刺激了蕴儿,偷偷跑到神殿之中,希望能够与狂狮城堡取得联系,确认一下那个人的安全。
这个突然的变化打乱了他的计划。
对于那位天之骄子意外失陷在了荒郊野外的消息,林奇自然是知道的,想想对方的行程,自然不难猜出那个小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去了那里。
如果让蕴儿知道这一切,恐怕他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因为换作是他,都不可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选择离开,去做一名背叛者。
所以林奇让自己的护卫头领干净利落地打晕了蕴儿,并用安神的迷药让蕴儿一直处于一种睡眠的状态,直到出海三天之后的今天。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场冲突,他也是根据自己下药的份量,掐着时间过来的。
“两年前的那次受伤,你的灵魂就有些损伤,否则也不可能现在才觉醒。
那些安神香对身体无害,反而可以巩固你的境界,让你的灵力波动更加平稳。”林奇解释道。
可是蕴儿只是把头埋在膝盖里,纤瘦的身子圈成一团哭泣着,根本没有理会他说些什么。
林奇也不尴尬,就坐在那里喝茶,直到将一整壶茶水都喝得干净,才再次开口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
现在,你坐到我身边来,我会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但是,你要答应我,回家看看,看看你双鬓斑白、望眼欲穿的双亲,看看生你养你的那片土地。
人生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责任和理想,不要被眼前的困境封闭住你的心灵。
你今年才20岁,你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
这趟航程至少需要五个月,哪怕现在风暴海处于停歇期也会巨浪滔天,我希望你能够从这场磨练中得到一种对生活的领悟。
更何况你的父母已经老去,战乱和疾病让他们的身体很差,恐怕没有几年时间了。
亚历桑德拉的身体也经不起连续的颠簸,上岸之后至少需要一两年的静养。
所以,作为子女,你应该陪陪他们,至少为他们这一生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而不是遗憾。
等到了那时,你身上的隐患也该调理得差不多了,无论你再有任何的选择,我都不会拦着你。”
蕴儿停下了哭泣,并不完全是被林奇的话语打动,而是麻木地站了起来,坐到沙发上,与林奇离得有一米多远。
原本可爱清澈的小鹿眼,现在已经一片混沌,还有一丝冰冷,看着自己的叔叔。
一刻钟过去之后,提着补汤回来的亚历桑德拉听到房间里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然后是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难过绝望到了极点,就好像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发出的,她还从未听过蕴儿如此的悲伤,哪怕上一次因为思念而病倒时都没有。
她连忙打开房门,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跪在地上的蕴儿,心头火起,就把整罐的热汤泼在了林奇的身上。
然后抱住蕴儿瘫软的身子,一边抚摸安慰,一边在那头乌黑的长发上轻吻起来。
林奇被烫的满地乱蹦,甚至头一次保持不住自己的优雅,在亚历桑德拉面前脱起了衣服,可看着抱着哭在一起的娘俩,终究是没敢骂出来,灰头土脸地走了出去。
他原本还想继续使用减量后的安神香,帮助蕴儿度过这段难熬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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