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穿蓑衣戴斗笠,洁白如云,足下生风,即使行走在如注的大雨里,也衣摆翩跹,绰约生姿,教人在远处模模糊糊地看着,还以为是神仙跟着雨水一起从云间走了下来。
“不会是天神下凡来救我们了吧?”有人喃喃道。
也有人觉得可能是水里的河神听说他们要炸桥来阻止他们的。
待到那群人走近了,他们才看清原来是三清教的道士。
一行五人用刷了好几层防水的桐油的斗篷代替了蓑衣斗笠,还在胸前加了两根系带,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由于斗篷通体都是白色,离远看才有一种云中来客的神秘之感。
带头的男子剑眉星目,浩然疏朗,正是大师兄长清,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四名年轻的教众。
刘侍郎赶忙带着众人来行拜礼,然后在他的问询下将现在的情况说明了一番。
长清听完他们的困境,淡然一笑:“这有何难,不妨就交由我等代劳吧。”
“怎好意思劳烦道长。”
“多谢道长。”
“你该不会是在下面作个法让炸药自己飞上去,或者干脆画个符直接把桥炸了吧?”
——闻言一时间各种回应此起彼伏。
最后一种声音便是没完成重任,正在跟自己怄气的许靖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次表现的机会都跟他没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太没用了?如今连三清教的人都要来抢他的功劳了,他真是好不服气。
长清性情温润,被如此嘲讽也不气恼,反耐着性子解释说他们教中人士自幼习武练剑,不敢说上天入地,至少也能飞檐走壁,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许靖将信将疑地看着几人,发现其中有两张面孔格外熟悉,再抹去眼帘上的雨水定睛一看,不是素帛和皓君又是谁?
“你……”他惊了一惊,脱口而出想问她怎么来了。
素帛赶忙使眼色叫他噤声。
原来不久前,国师掐指一算,说河道怕是有决堤的危险,特地派长清下山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听着。本来这种事轮不到她亲自出马,但是她坐不住,非要跟来,找到长清软磨硬泡了半晌。长清没有办法,只好应了,要她带上皓君一起,好有个照应,二人才都跟了来。
如今听说要吊着绳子下去,装东西把桥炸了,素帛觉得自己来的是对的。论武功,她可能不是教中最厉害的。但是论身法轻盈敏捷,由于常年练舞,可未必有几个人比得过她。
这样想着,素帛便信心满满地接过许员外郎手中的绳子,栓在了自己腰上。
为了加快进度,皓君也要了一条绳子,和她分别安装同一个桥墩左右两侧的炸药。长清则带着另两名弟子去了另一个桥墩处,留了一人在上头帮薛谦拉绳子,自己和另一个人下去。
四个白色身影动作流畅利索,毫不费力,很快就把装着炸药的纸包安装好了。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用打火石打出火花,引燃露在外头的一截涂满灯油的棉线,再在棉线烧完之前,由桥面上的人迅速把下面点火的人拉上去。
这个步骤过于挑战运气,在瓢泼大雨中,打火石的零星火花显得无比脆弱。素帛一只手抓着绳子,一只手紧紧地护住火石,打了好几遍火也没打着。
就在她百折不挠的过程中,加固河堤用的沙包又被冲走了好几个,从她的脚下流了过去。
有人大喊不好了,堤坝快要撑不住了。
素帛只恨自己不能当真画个符咒变出火来,一着急,狠狠地划了一下,飞溅而出的火星落在她的手上,烫得她直龇牙,也终于点燃了引信。
她激动之际,光顾着兴奋,忘了叫上面的人,直到眼看棉线快要烧完了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慌乱的惊呼。
上头的许靖和煦和一听,觉得不对劲。尤其是许靖,鼻子灵敏,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了泥土的味道和河水的腥气中夹杂的灯油和棉线燃烧的气味,二话不说,抬手就是用力一拉。煦和也赶忙跟着上手。
只听这时桥下一阵轰然巨响,紧接着,他们脚下发生了有如山崩地裂一般的震颤。二人被震得几乎站不稳,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敢松懈。
煦和的心中十分焦急。由于炸药的效果并不稳定,爆炸到底能有多大威力,是炸不了多大个豁口起不到作用,还是能直接把桥整个炸塌,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炸药太猛烈怎么办?如果薛谦的计算有误怎么办?这些他都来不及深想,条件只允许他走一步想一步。
但他也不想因为要保住城中成千上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就把眼前几条活生生的人命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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