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哀嚎:明明最应该谢的人是我!真不知道大年初一我觉都不睡利索在这儿跟你们折腾能捞着什么好。
素帛在他没哼出声来之前,又保持微笑,给了他一胳膊肘。
事不宜迟,寒暄两句,三人便在老夫人的引领下来到小公子的卧房。
宋氏还在,已然不眠不休整整两个日夜,还取了心头血,只回房上了药,换了衣服,又回来守在儿子身边。见她面无血色,眼袋沉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来,宋芮十分心疼,对她好说歹说一番,让她放心把人交给圣女,她才答应回去稍作休息,临走前还回头流连不舍地看了病榻上的小公子好几眼。
她舍不得走,一种身为人母的直觉让她感觉到那饱受病痛折磨的小小少年正在离自己远去,一旦关上这扇门,再打开,他就会消失,再也找不见了。
白日里来作法的道士也在,见圣女来了,毕恭毕敬地道了声:“圣女长安。”并将自己的判断和作法的过程一股脑同她说了一遭。
当然,禁术一事被他隐去未提。
他本来以为自己处理妥当,应当得到几句夸奖,没想到素帛早就对他的小秘密有所耳闻,睇了他一眼,冷声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望你好自珍重。”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身形笔挺,目光冷峻,面无表情,语气严厉,气势十足。而他只是个在城中小庙修行的小小道人,在教中的地位低微,与她云泥之别。意识到秘密泄露,他吓得直擦汗,生怕自己要被教中追究责任,绞尽脑汁编撰托辞:“小的也是见他母子可怜,出于同情才……”
“贫道现在没工夫听。”
素帛现在没心思跟他计较,打断他的解释,把他赶了出去,打算回头再慢慢算账。而后,她又以作法不宜受到干扰为由,遣退了屋内众人,只留下自己和许靖,才松了口气,放下一直端着的架子,上前察看小公子的症状。
许靖一边摘幕篱,一边饶有兴致地上下左右来回打量她,感慨道:“没看出来,你这一天还会变好几个脸,刚才挺凶啊。”
废话,怎么说不也是个正经圣女,素帛没好气地瞟了着他,道:“快来看病,我还要准备法事。”
在她拿出自己包袱里的圣水瓶和神符,准备布置的同时,许靖上前察看小公子的病情,一边把他先前所服之药的药渣拿过来端详,一边问:“那个什么取心头血的禁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素帛手上动作一顿,叹道:“什么心头血,他欺负人家不懂,故弄玄虚。教中是有一禁术,但是名副其实的心头取血,将金针刺入胸口三寸,取人精血炼丹,是个要命的法术,也属走捷径的歪门邪道,因此被禁。若他真施了此术,宋夫人断不可能还囫囵着坐在这儿。”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许靖听得瞠目结舌,“那他明知道自己说的都是谎言,为何还意欺骗家属,耽搁治疗,这与杀人凶手又有何分别?”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想骗钱吧。”
素帛拿起圣水来,一边在屋里掸着,一边叹气,心想自己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了。总坛脚下,皇亲府邸,尚且如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下层教众打着圣教的幌子行诓人钱财害人性命之术,她想都不敢想。许靖说的对,这种做法与杀人凶手有什么分别?
素帛揣着心事洒水贴符,一套流程下来,都没有注意到许靖在干什么。待到作法完毕,她才发现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小公子旁边发呆。
素帛诧异地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至于如此震惊吗?”
许靖抬眼认真地看着她,道:“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素帛哭笑不得,“那你倒是想啊。宋芮费了这么大力气才争取到让你发挥实力的机会,你怎么反倒没办法了?不想证明上次是你治好了宋芮吗?不想让我承认我的法术没用吗?”
“想。”许靖也叹了口气,指了指床上的小公子,道:“但是想有什么用呢,我不是大罗天仙,没有仙法,只讲眼前证据,齐小公子真的不行了。”
素帛秀眉颦起,一脸不相信:“可是你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先别激动。”
许靖心想这是我的机会,我都不着急,你怎么反倒急上了,耐着性子解释道:“小公子生病的前前后后,表现为什么症状,大夫下了什么诊断,我都仔细听宋芮说过了,来了之后也给他把了脉,看了他吃的药。虽然看起来都是惊厥抽搐的症状,但是他和宋芮的病因完全不同。宋芮的惊厥,单纯是由当时的急热引起的,烧退了,自然也就好了。”
“你当时是这么说的,那现在给小公子也吃上退热的药不行吗?”素帛纳闷,补充道,“我还可以给他擦身子。”
许靖摇摇头:“没有用。小公子是这里有问题。”
他说着在自己的脑袋上点了点。
素帛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确实是撞邪,魂丢了?”
许靖翻了个白眼,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病因恐怕是因为脑子里长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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