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慈本就不打算瞒她,便道:
“老七回来跟我说的,怎么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宋玲珑一时气恼,大呼失策失策,竟然忘记了这个小叛徒了。连忙望向窗口,但见,一只脑袋鬼鬼祟祟的耷拉着,触及她的目光竟是飞快的缩了回去。
“阳明,你给我滚进来!”
随着,一声“哦”的答应,阳明低着头,穿着那件洗了发白的道袍,畏畏缩缩的踱进了房间。
宋玲珑一向是蛮横惯了,纪慈是知道的,但是,当她望着自家小徒弟那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样不由心软了,忙是一手拉过阳明,伸手抚着他的脑袋,道:
“在外头吃了亏,回来还要拿师弟撒气不成?”
阳明怕的不是大师姐,而是怕她吃亏,一听纪慈这话带有三分责骂的意思,急忙是要为宋玲珑辩解,却又触及她一双气鼓鼓的厉害眸子,顷刻,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娘!”
宋玲珑撒娇似的抱住了纪慈的胳膊,活像一个乖巧无比的小女娃,她知道这一招对纪慈最有用,果然,稍后纪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忽然,宋玲珑有那么一刻,望着阳明的身子,她想起了白天,那道挡住金鳞和自己的身影,小师弟何时变了,变的让她也有些不认识了。
“谢谢你白天护着我。”
阳明猛然一惊,他抬起眼,望向宋玲珑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庞,仿佛发下一个毕生的重誓,坚定道:
“师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月华如水,照进人心里,说出了多少痴情的话。
再说小金爷昏死了好一阵子,当他天旋地转的醒来时,流在地上的血也干了,肢体微微一活动,顿时,有股剧痛后劲袭来。金鳞几欲要叫出声来,刚一开口,霎时发现口里也裂开无数口子,动一动就涌出一股腥味。
忽然,他的手腕被一股巨力抓住,粗糙干枯的皮肤,如同一条大蛇缠住自己命门大穴,赫然睁大眼睛,发现老欧一张骷髅般的老脸真用空洞的双眼盯着自己看,其中一双黢黑晶亮的眸子格外骇人。而自己则平躺在地,脑袋枕着老欧盘膝的双脚,宛如一个母亲怀抱下的婴儿姿势。
“你干什么!”
金鳞惊的失色,他要挣扎起身,却发现身体各处极不配合的传来无数酸痛,内里竟是骨头在打架般“咯咯”作响,一时间用不上劲儿,瘫软一下又倒了去。
“别动,本座不会害你便是!”
老欧说话时候,底气十足,倒不似平日里的暴戾张狂,隐隐当中竟还带着那么一星半点的和蔼疼惜之意。
金鳞从她那双黢黑的眸子底仿佛看到了不同以往的别样神采,一时放松了身子,老妪握着他的手腕,期间慢慢有一股冰冷阴森之力传来,金鳞“咦”的一声惊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红肿淤青竟是慢慢退去,那通酸麻疼痛感也立刻减轻了不少。
大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老妪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星星有些细汗从她额头两鬓处渗出,握着金鳞的手也越发的松弛,她紧锁眉头似清耗不小的本源,原本均匀的呼吸也开始变的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
金鳞惊愕,发现老妪异样,刚是出口询问。老妪似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断颇为恼怒,不耐烦道:
“别说话!”
金鳞只好闭嘴,又过了好长一会时间,他感觉身上浮肿消失,眼里看的到的身体部位淤青也竟渐渐淡化,最后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记,好不神奇。
“你现在站起来试试……”
老妪撒手,一时间,竟然剧烈咳嗽起来,金麟虽是对武学一道一窍不通,但是,任白痴也看的出来,老妪为自己花费的心血不少,原本风烛残年的模样,反而更加苍老了三分,几乎就要吹灯拔蜡一般。
金鳞感动,一时间竟是鼻子里酸了,起身一礼,并抱拳道:
“小可承蒙前辈厚爱,在此谢过救命之恩!”
谁知,老妪把手一摆,“呸”了一口吐沫,叫骂道:
“谁是你前辈,本座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些正道弟子的繁文缛节,酸到人大牙,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买酒买肉了而已!”
她虽是嘴上这么说,其实,金鳞看得出来自从这几天的相处之下,她似乎不再与以前一样疯癫发狂,对自己这个后生晚辈也渐渐态度好了许多。
一时间,情感万千,金鳞何其聪明,几天下来就把老妪脾气摸的八成熟了。一个眼神下,他就屁颠屁颠走到一旁,端来那壶好酒,递给老妪,笑道:
“河阳城的十年高粱,绝对的好酒!”
那老欧横了他一眼,好像非常满意这小子会来事儿,打开酒盖子细细一闻,便笑了,抬起壶子豪饮了一口,爽朗道:
“臭小子倒是懂酒,好烈,好酒!”
她又一口气喝下半壶,金鳞不觉惊叹,如是个男人好汉酒量也不过如此,想不到一届女流之辈,竟也有这等酒胆,酒气,都说酒场如战场,这点粗浅的道理他在窑子里混了不到一年就懂了,在他看来,越是烈的酒,就越是豪放,这个老妪琵琶骨穿胸,一口酒气不输给男子,必定不是常人!
“好酒量!”
金鳞赞道,他已经被老欧那种豪迈天下,黄图霸业尽入酒中的气势所折服。
“你也来!”
老欧斜了他一眼,抬手甩过酒壶,金鳞接下,他二话不说,扯开喉咙狂饮起来,临安出来的少年,早就练就了一身温酒沥马的胆气,这一口龙泉饮水般的气势,比起老妪来竟也不遑多让,活出了男儿本色。
老妪眼前一亮,顿时,看着面前少年顺眼了许多,出口赞道:
“率性而为,才是好小子!”
金鳞哈哈大笑,颇有坐断东南战不休,天下谁敌手的狂性,老妪喝的兴起,竟然起身,长袖挥舞,唱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黄图霸业谈笑间,不似人间一场醉。
舞完,她哈哈大笑,似有杀尽仇寇,败尽天下英雄的孤绝傲然之气。
金鳞也笑,好一个黄图霸业谈笑间,不似人间一场醉!他本就是二十四品外的叛逆少年,一身轻狂,难得今夜有知音作伴,不觉大悲之后忽到大喜,也高声符合道:
提剑跨ji挥鬼雨,白骨千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老妪听的入神,赞道:
“秒,秒极!想不到我天山童姥,竟是暮年悲秋之下还能找到一个往年之交!小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金鳞抬起头,一股傲然孤绝的气势跃然其上,满腔热血都在沸腾,喊出两个字。
“金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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