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改口:“但我不是来闹事的!”
云芹有些失望:“哦。”
韩银珠只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是你丈夫打了人, 你就没什么表示?”
云芹开口慢了,院子外,邓巧君探了个身,道:“大嫂,你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哪个私塾不打孩子的,你这样,你儿子学不好的。”
这几年,邓韩二人关系从来不太好,常有口角,吵得难看的时候,并不少见。
因邓巧君娘家家境殷实,一开始压了韩银珠一头,但她几年无所出,韩银珠就在她面前阴阳怪气。
何况,还有前面何桂娥投河的分歧,邓巧君一直记恨韩银珠怪她。
这回逮到机会,还是韩银珠当眼珠疼的儿子被打,邓巧君立刻“落井下石”,讥讽两句。
邓巧君正看笑话,不料韩银珠在云芹那碰壁,也攒了脾气,回头就对她说:“我儿子再如何,也比三弟那废人好!”
邓巧君指着她,脸都憋红了:“你说善宝是什么?”
韩银珠:“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云芹:“……”
韩银珠不是来找她吵架的吗,怎么她们吵起来了。
云芹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留着,这时,陆挚从东北屋外进来。
何佩赟现在一看陆挚,心下就害怕,躲到韩银珠大腿后。
韩银珠也不理会邓巧君,就把方才那套说辞,车轱辘似的重复一遍,又说:“好一个‘武秀才’,你是先生,偏就只会打人,不懂教人的吗?”
陆挚先把饭菜给云芹。
他长眉微压,冷声道:“你再有不服,这事也是大表兄托我的。”
韩银珠不是不记得丈夫的嘱咐。
她也冷笑:“好啊,你大表兄明日考完回家,到时候你自己和他说,是你打了佩哥儿,我才不让他去你那儿读。”
陆挚:“自当如实告诉。”
韩银珠拽着何佩赟:“走。”
他们出去时,春婆婆正好找来,韩银珠用肩膀顶开她。
原来是韩银珠声音尖利,老太太那边都听到动静了,春婆婆过来询问情况,得知此事,叫陆挚和云芹提上食盒,去老太太房里吃。
何老太房中也挂了毡帘,何老太戴着一条兔皮抹额,手上焐着手炉,在门口踱步,何玉娘听到叫骂声,有些害怕,躲在桌椅处不动。
何老太自然认得出那闹声,是大孙媳妇的。
都不用仔细想,就知是重孙何佩赟在私塾闹出什么事,这事也是迟早的,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因此,春婆婆过来,只对她使了个眼色,老太太就心领神会。
她招呼陆挚、云芹:“来了,先坐下吃饭吧。”
何玉娘也一手牵着一个,开心地说:“吃饭。”
天冷,耽搁这么一会儿,食盒带来的豆饭,都没那么热乎了,
陆挚一手挽着袖子,拿着调羹,舀了一勺烫烫的酱烧茄子,放到云芹碗里,又给何玉娘舀了一勺。
云芹搅拌饭菜,往嘴里满满塞了一口,炭火烧的饭融着茄香,她烧的,她知道有多好吃。
何老太却缩着手,迟迟没有动筷。
陆挚见状,也要给何老太舀一勺,老太太摆摆手,面色担不住的愧意,道:“阿挚啊,我老了,对很多事,有心无力。”
她开口,云芹便停下碗筷,何玉娘看大家都不吃,也不动了。
陆挚笑着安抚何老太:“祖母见外。若说是表侄的事,原是大表兄托我,我今日就因表侄坏了规矩,罚了他。至于大表嫂说的,我不放在心上。”
阳河县人习俗,当面喊“外祖母”并不会加“外”,只道是“祖母”,就是为了不生分见外。
何老太知道,为一句“祖母”,陆挚答应了何佩赟入学。
否则陆挚这么通透的性子,怎么会收了亲戚的小孩,不管不是,管了更不是。
何老太深知管人之难。
家里二十多人,都是些面上怕她,心里半点不服她的,韩银珠娘家韩家,也帮了何家许多,她婆婆管不住她,何老太是太婆婆,要不是大事,更难管她。
何老太心下难过,玉娘和陆挚回来时,她就决定,要好好护着女儿和外孙,让他们能够在这里舒心地住上几年。
但她没做到。
这次是她的缘故,平白叫陆挚受了委屈,可是孙子里,最争气的是陆挚……
陆挚轻轻叹气,云芹也叹了口气。
何老太回过神,问云芹:“你叹气什么?”
云芹吃下一口饭,笑道:“我以为表侄还得被打,才刚削荆条,或许白干了。”
何老太听懂了,好气又好笑。
陆挚也笑:“若能用上,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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