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鸾见他说完了,懒懒挑眉,“高见谈不上,这流言来得蹊跷,时机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定是有人刻意散布。”
她顿了顿,稍微坐正了些,“这等关乎国本、直指皇位继承的秘闻,能在一夜之间传遍街头巷尾,若非异族有意造势,那源头……便只剩一方了。”
“异族?”宁长明落下一字,心思却早已不在棋上,“流言中还传,先帝在外尚有遗落皇子,那才是天命所归。”他迟疑道:“莫非是异族想搅浑水,扶植他们暗中安排的人?”
宁鸾指尖夹着白子,在他眼前轻晃,“若身负异族血脉,纵是皇子之尊,在此局势下也难以服众。”
她面具下的唇微微一勾,压低的嗓音中带着笃定和狡黠:“在百姓看来,沾染上了异族便是原罪。那你猜猜,这源头,还能有谁?”
宁长明怔了怔,苦笑道:“主子,宁某虽通商贾之道,对这朝堂局势却是一筹莫展。还请主子明示。”
宁鸾见他好不容易明朗的脸上,又染上沮丧的神色,轻笑出声。她随手将白子落在棋盘要害,顿时让宁长明的黑子陷入困境,随即慵懒开口道:
“异族难以成事,可这皇城中的人……可早就坐不住了。”宁鸾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议论的并非惊天秘闻,而是今日茶点的滋味。
“主子的意思是……皇后?亦或是太后?”
“皇后与太子一脉已是强弩之末,宫中唯有太后会为此事推波助澜。流言可以轻易动摇人心,若运用得当,便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太后?”宁长明看着棋盘上已然倾斜的局势,心情复杂,“那依主子看来,此人究竟是有什么本事,竟让久居深宫的太后都忍不住出手相助?”
“本事?”宁鸾噗嗤一笑,并未答话,反而说道:“太后稳坐深宫几十年,其积攒的底蕴不可小觑。她若是铁了心帮这人,对我们望春楼而言,倒也是好事。”
宁长明恍然意识到,眼前的林公子对这一切似乎早有预料,甚至是……乐见其成?他顾不得棋局,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那主子的意思是,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宁鸾放下茶盏,执棋的指尖轻点棋盘,“棋局早已开始,落子无悔。我们若是想明哲保身,自可作壁上观。不过……”
“若是能让这盘棋,朝于我们有利的方向走下去,岂不更有趣?”她语气中意味深长。
“比如,让该听到这些流言的人,听得更真切些。”
话音刚落,正巧门外侍候的碧珠推门进来添茶。宁鸾头也未抬,随口道:
“碧珠,去珍宝阁的情报栏加一条买卖。就写……”她略作沉吟,“写‘望春楼已知晓遗落皇子身份,情报二两一份,信誉担保,童叟无欺’。字写大些,要醒目。”
碧珠训练有素地应了声“是”,添完茶便悄声退下,仿佛方才听的不过是今日的茶点单子。
一旁的宁长明却看得目瞪口呆。这般足以震动朝野的消息,竟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当作市井货品般标价出售。他暗自心惊,却又隐隐觉得,投靠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望春楼,或许真是走对了一步棋。
“主子竟已查出了那位的下落?”
见宁鸾的注意力又回到棋局上,宁长明忍不住追问。话音未落,却见对面的人已将棋子一丢,朝他伸出一只素白的手。
宁长明歪头一怔:……?
“二两银子。”宁鸾学着他偏头的模样,声音中带着狡黠,“一份情报一份钱。况且你的运气尤其好,由本公子亲自为你解惑。”
宁长明一时语塞,想起眼前这位林公子,前几日眼也不眨便拿出一千两为他救急,此刻却为二两银子坦然伸手。
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哭笑不得,但他仍毫不犹豫地取出荷包,将银子放入那微凉的掌心。
宁鸾掂了掂银子,满意地收回手,随即在棋盘上清脆落下一子。
“安南王,程慎。”
她目光转向宁长明。即便隔着冰冷的银鸟面具,那视线依旧雪亮如刀,刺得宁长明心头一跳。
“先帝亲子,竟是安南王……?”宁长明笑容苦涩,“是了,曾听家父谈及,安南王还曾入宫做过皇子伴读,年岁与陛下相差无几。不过……竟然是这位。若要算起来,他还算是我丞相府的姻亲。”
他冷笑一声,眼中难得地浮起一层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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