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才七岁多的小孩眼里,简直像从地底里爬出的巨大怪物。
黄灿喜吓得失声尖叫。
可怪物却呜咽不止。
她说她孩子不见了,
她刚出生的孩子不见了,
她十月怀胎的大儿子——不见了。
“你孩子找着了吗?”
她一问出口,那女人像被人猛地拧醒。
黑漆漆的眼洞里流下两道血泪,胸腔呼呼地隆起。
“是你、黄灿喜。”
“我的孩子呢、”
十五年前她因为害怕,见到这怪物的真面目后,恐惧攻心,直接将脑子热得宕机。
可十五年后再回首,事情却有了新的推测——
“你说现在时间是光绪二十年左右?”
“而且听你口音……你本来不是这个村的人?”
女人呆怔地点下头。
一套望闻问切下来,黄灿喜终于找到病灶。
“那事情简单。”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我猜你大儿子被你丈夫拿去煮了。你后来那阵子也死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脚边满地的“花生”。
那些孩子有大有小。有的像刚落地的红皱婴儿,有的像一两岁,会跑会爬的模样,还有几个,看起来已经三岁多。
可死状却诡异一致。脸泛着青紫,像被什么活活憋死。
“你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把别人的孩子全拢来吧……”
她叹气,“报仇也该找那些把你孩子杀了的人。”
“找了。”
女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她举起那根失去手掌的手臂,向天高举过额头,一下一下在半空中勾着什么,举止和刚才玩弄黄灿喜扣带时一模一样。
黄灿喜挑眉,顺着方向往上看。
只见她身后的那棵树已不复当年模样。
十几年前只是比小孩高一点的果树,此刻竟长成了两层楼高,果实累累。
奇怪的是,这到底是什么果树?
每一颗果实的“柄”长得不像柄,更像绳索。绳索尽头吊着一颗圆鼓鼓的球。
风一来,绳索摇,球也跟着轻轻晃。
女人依旧在空中勾着勾着。
突然一阵风翻动树叶,把藏在树叶深处的路灯光漏了一缝。
那些果实的面孔明明灭灭地浮出来。
一个个都是人的头颅。
一张张惊恐的脸在密叶间晃荡,被长长的发辫倒吊,随风荡起一阵又一阵细浪。
“排排坐、吃果果,
你一个来我一个——
大家快乐、笑呵呵——笑呵呵——”
女人和孩子们又齐声唱起那首童谣。
黄灿喜低头看她。
女人另一只完好的手正提着一条发辫的尾巴。
发辫连着的人头在她手里被摇得来回晃,像在准备递给别人手中的果子。
她笑着念完童谣:
“吃果果——”
耳边那尖得刺耳的童谣一遍又一遍,像有根细针在反复扎进黄灿喜的脑海里。
熟悉得可怕。
她嘴唇蠕动,想劝女人不要以暴制暴,早日收手投胎。
树叶飒飒地晃,让出一道光落在她脚下,她站在光里,话却哽在喉咙。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在不久前,才将谁的头给煮了。
眼前荒诞离奇的一切,让她一度怀疑自己陷进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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