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阖眼,她仿佛又回到了何伯的地下室。昏暗的灯泡在头顶摇晃,她蜷在角落翻着那本书,何伯就在一旁。
她指着书里的句子问何伯,作者为什么将这称呼为“最残忍的仪式之一”?
何伯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灿阳将她烫醒。
明明天空幽蓝无常,太阳却高悬半空,耀得人眼酸。
一番整理之后,她又被仆人前拥后簇地带往广场。她坐在高位,俯瞰人群。北方半空中,九名黑袍巫师端坐于巨鼓之上;地面的祭司,有的执刀、有的捧勺、有的合掌托着漆黑谷粒。这一幕,与她记忆中那则古老传说的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可奇怪的是,地面的人群远不止祭司与教徒。许多人或站或跪,脖颈上竟戴着枷锁。疑惑与不安涌上她的心头。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招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三千头牛羊呢?”
侍从恭敬答道:“赞普,牲畜们不就都在吗?”
她的手顿在半空。视线僵硬地滑向人群。可那些被枷锁套住脖子的,不是牲畜,而是人。她的心跳乱成一团。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东东。再近一些,还有杨米米?!他怎会在这?他竟又变回了人类?!!
黄灿喜脸色骤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周野。可巫师周野却神情如常,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祭祀已悄然开始,鼓声在山谷间轰鸣。教徒们吟唱着祝歌,奇怪的旋律在山谷间回荡,像风、像水、又像一条缓缓收紧的绳。
“咚——咚——咚!”
鼓声逐渐高涨,节奏竟与她的心跳一点点重合。祝歌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汹涌如雷,压得天地一片窒息。
她猛然意识到,这场祭祀已无人可以阻止。
忽然,一名祭司高声呼喊:“独角鹿在此!”
呼喊如雷贯耳,随后寒光一闪,那“鹿”的喉咙被利刃割开。血如线溅起,溅在石地上,蜿蜒成图。
黄灿喜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为何残忍,或许故事本身就写得隐晦。
她张口呼喊,想要制止这血腥祭祀,可四面八方的吟唱与鼓声如墙,将她的声音吞没。视线晃动间,她看见余新脸色惨白、神情惊惶。
一种极深的不祥,从骨髓里倒灌上来。
她睁目回头,杨米米的身边是周野!他静立风中,衣袍翻飞。那一刹,他不再像人。像是从尸壳中爬出的神明,褪去了人的皮囊,露出底下那层冷得发光的灵。
他的神情平静到近乎残酷,唇角却微微上扬,横眉压下的眼底翻滚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癫狂的兴奋。
只是一瞬——
藏刀在他手间一闪,杨米米的胸口被利落划开,血光迸溅,如花盛放,心脏被周野徒手摘出!
太阳的光在血雾中扭曲,周野抬起头,眼中倒映着那轮白得不祥的日。
他眯起眼,血顺着他的手臂涎下,滴落在祭台上,声声细碎。而那颗心脏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离开了母体,仍在挣扎,在搏动,在不知死的幻觉中跳出生命的最后几拍。
周野微微俯身,目光与黄灿喜相接,竟像在邀功。
他开口,声音极轻,如春风诵经,温柔得近乎圣洁,渗出令人心悸的甜意。
“——献给我的王。”
黄灿喜只觉四肢冰冷,指尖麻木。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气味,像是从米北庄村那夜的血雾里飘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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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传说的原型出自《苯教与西藏神话的起源》曲杰南喀诺布著,向红笳 才让太译。有修改。
第50章 我,一共在2002年,……
比黄灿喜更快失控的, 是余新。
他怒吼一声,声音很快被经文与鼓乐遮掩, 混在狂乱的风里,却依旧震人心魄。
他被杨米米被杀的那一幕彻底逼疯,双眼血红,眼球里的血管几乎要爆裂。猛地转身,夺下侍卫手中的刀,脚下踉跄,却死死往祭台冲去。
天地如翻覆的鼓面,混沌翻涌, 鲜红与腥臭交织成无序的地狱图景。黄灿喜头晕目眩, 几乎被声音掀翻。她伸手死死拉住他, 唇瓣发颤:“等等,余新。或许这里面有别的隐情!”
“黄工!”余新怒吼, 脖颈青筋暴起, 声音沙哑,“那人可是在杀我的部下!”他眼中充血,整张脸因憋气而泛紫, 目光撞上黄灿喜的犹豫, 整个人骤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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