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扑打在黄灿喜的眼睛上,她呼出的热气瞬间化作水,又在眼周冻成一圈薄冰。
可这一次与上百次的过去不同,她走得格外坚定,仿佛终于在混沌的白色地狱里找到了一条生路。
背后脚步声渐远,石峰大概又在暗地里编排她。她早已懒得理会。
他们越走越深,无法分辨自己现在,到底位于世界的哪道缝隙。
这不讲风水,也不讲理。天像是地,地又像是水,层层交错,无有逻辑。她一步步走着,像是个被阴风吹出的鬼影。
雪骤然停住,天地却愈发诡谲。灰云压顶的天幕上,竟猛地撕开一道口子。刺目的光像雷劈般直泻而下,正好折在一座三角形的巨峰上。
三人脚步同时顿住。
他们僵立在原地,望着那座金光七彩、若隐若现的圣峰,连气息都忘了。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只有心底震颤。它像是对勇者的赏赐,又像是对凡人的审判。
黄灿喜猛然回神,四下打量。果不其然,在冈仁波齐的斜对角,群山环抱间,孤伫着一座寺院,像寄生在雪脊上的藤壶。
他们穿过一片湖泊,在经幡下穿行,接受咒阵的拉扯挽留。直到寺院门下,才看清墙上的蜿蜒符纹。
那扭曲繁复,既陌生,又熟悉。
黄灿喜心头猛地一震,掌心攥得发疼才堪堪稳住。
——这些图案,她见过。
六十七年后,在八大公山溶洞地宫的墙壁上,她抄下过同样的线条。
哪怕她从八大公山出来后,寻遍相关的专家,试图解明上面的意思,却无人能解。只说那确属远古部落的残留文明。
她脑海骤然抽痛,像有人在头骨里敲锣,晕眩得几乎站不稳。她不得不颤抖着掏出本子,在符文间一笔一画地描摹,拼命记录下这些乱序如迷语的痕迹,渴望从中找出与命运相似的纹路。
“锵——铛、铛、铛。”
死寂的空气里,突兀响起一阵乐声,仿佛是金属撞击,又像是某种索命的引路咒。
黄灿喜手指僵硬,死死攥着笔,每一笔落下,都像在为生命写最后的痕迹。
她听过这旋律。
在达斯木寨的寨门前,在米北庄市场街里、更在八大公山祭坛的棺材里。
它像是某种恒古不灭的循环,追随她一路,从未放过。
余光中,墙壁与柱子上的壁画经文正在悄然蠕动,符号宛如蛆虫,在缝隙里溢出,仿佛活物被钉死在石壁上,苟延残喘。
黄灿喜强迫自己冷静,可眼神逐渐空洞。笔尖在纸上乱走,写与画已经全然分不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记录什么。只是止不住——写、写、写。
“进去吗?黄工。”
有人在身后低声呼唤,她才猛地回神。
低头一看,本子上的内容早已扭曲成胡乱的痕迹,根本无法辨认。
然而在那些纠缠如蛇的线条深处,她却赫然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字样。
她举起来,努力判别,一口一字地轻念——
“e、c、s?”
不对……这根本不是英文……
她公司的名字,原来根本不是英文。
第45章 最后依旧是“人”
“黄工, 这是东边院落的经文,我放在这里了。”
沉甸甸的经卷砸在地上, 扬起一段尘。
黄灿喜几乎整个人埋在书堆里,翻得极快,像是心绪不宁。
杨米米眼皮直跳,心底发慌。他好想回家,哪怕回营里受罚也好。
那本人皮书的油脂仿佛还粘在他眼球上,无论怎么眨眼,都甩不掉那股黏腻。
半晌,仍不见黄灿喜搭理。
“那……我继续找了。石峰说今晚吃馍馍, 待会儿给你送来。”
他腿打着哆嗦, 跌跌撞撞往外走,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她脚边那支步枪。
待黄灿喜回神时,身前已经又多了几摞。
她一口气翻了数百本, 却只能在心里丢下短短评价——直是直、弯是弯。她想在里面找到与“ecs”相似的符号, 可难如登天。嘴上说李仁达是文盲,可她不也看不懂几个大字。
她一直以为,ecs是为了显得国际化, 硬生生憋出的几个英文字母。可某天闲聊时, 周野却摇头说不是。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