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干这些和我毫无关系的事?!”她怒声打断,泪珠终于滑落。
“什么七块瓦片?就算收齐了,打开门,找到我妈妈,然后呢?然后呢?!”
她的质问重重砸下,砸得周野慌了神。他别开眼,喉结滚动,却始终没有回答。像是藏着什么不敢说的秘密。
黄灿喜受够了这死寂。
她像个疯子般颤抖着站起,紧握铲子,一路划下,直到落在婴儿的颈部。指尖传来的触感,柔嫩得几乎能透见皮下的血脉。即便没有呼吸声,她依然能辨认这婴儿还“活着”。
那她呢?
那她还算“活着”吗?
“我奶奶总把我的鞋子刷得发亮,何伯会陪我在麦当劳过生日,还一起等录取通知书……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编给我长大的一个剧本?……哈、哈哈哈……”
她低笑几声,眼底却一寸寸灼亮,燃起排山倒海的怒意。
“呀——!”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铲刃带着几乎要将骨头劈断的力量,朝着脚下的脖子砸下。
明明是稚嫩的肌肤,却坚硬如铁。每一下撞击都发出骨砧般的沉响。
她劈——她砍——她砸!
不知多少次,直至“嗙——”地一声震耳巨响。
脖颈,断了。
视线骤然翻转,她狼狈滚入水中。冰冷的河水从口鼻灌入、又从头颅流出。她透过水的折射,看见自己的身体,那件黑白冲锋衣的脖颈口,正滋滋冒血。
闭眼。再睁开。
周野已经俯身,将她的头颅捞起,安回到身体上。
他的神情平静得吓人,像是做过无数次这种举动。那份冷漠的熟练,让黄灿喜心底更添一层恐惧。
“黄灿喜。”周野声音低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也许你记不得,但是找到七枚瓦片,找到女娲,是你存在的意义,也是你逃不掉的命。”
米北庄所得的那枚瓦片,不知何时已凭空浮现在他掌中,幽幽泛着青色的萤光。
“既然你已经知晓,那就收下完成。”他的语气不自觉放缓,望着她通红的双眼,语调里竟带几分哄慰,“你在历史的长河里,早已完成过无数次。为何偏偏这次,你如此抗拒?”
黄灿喜浑身都在抖,周野的话与她内心不知来处的声音织成一张她逃不掉的天网,
“你说神鬼在人的念想中存活,可我都不信,我怎么找。余米米死前唤的是人,米北庄村推倒的是怪。”
杨米米的母亲,直到现在都未出现,怎么找?
“钥匙凑齐后,到底会遇见什么?长生?”
周野神情未动,“这问题属于你,需要你去找到答案。”
“我知道如今鬼神之说信的人寥寥,你完成任务,收集瓦片的难度大大提高,你是因为这才不愿意,那我来帮你,有我在,你定能事半功倍。你可愿意继续找剩下的钥匙,完成使命?”
见她低头不理会,他又开口催促,“黄灿喜?”
那名字像是从天上吊下的绞索,猛然收紧,勒住了她的气息。
她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茫然中,她抬起头。答案明明写在心底,可偏偏有一个声音,死死缠绕着她: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不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声音疯了一样冲击她的脑海,像蚂蚁一样钻入她每一道缝隙。
她脸冷得通白,花了全身的力气去反抗,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以至于眼泪没控制住,顺着通红的眼眶划下,狼狈挣扎,却最终只捞到个徒劳。
“我,愿,意,”
她不愿意的。
可谁能听见她的声音?谁能听见余米米的声音?
那些她曾经做过的梦,仿佛此刻全都叠合在一起。
如果没有经历这一切,她或许会稀里糊涂地点头应下;可如今,她经历过生与死、人与鬼,她早已明白,这根本已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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